第六节 宦海浮沉 凭风借力上青天
一路无话,到了皖江,首先让老黄带着阿飞安顿下来,路小松给自家小姨夫打了一个电话,登门看望去了。 小阿姨见到大侄子,自然非常高兴,亲自下厨收拾了好几个菜。路小松虽然酒量不咋地,但也陪着小姨夫走了几杯。 吃完了饭,两人自然是手谈一局消遣一下。 “小松,彩票机的事情你倒是赶巧了,我这正好有个朋友生意改行,想转手,不过他是要连门面房一起的,你跟我说实话,究竟是你自己想要,还是单纯帮别人的忙?” “嘿嘿,小姨夫,瞒不过您。我跟你实话说了吧,前段时间我们几个大学同学买彩票中了几十万,大伙儿想拿这个钱做个生意,也算是创业了吧。我想来想去,也就这个门路还算稳妥,所以就求到您这了。” “好,你做事和下棋一样,都很稳妥,虽然棋力不算顶尖,但别人要想把你吃得一干二净,也是不容易的。虽无大胜,也无大败。你走的这个路子很对,我也托人打听了,一个彩票点,只要生意还过得去,一年十万块是稳赚不赔的。本来我还打算瞒着你小阿姨给你一笔创业资金,现在看来不用了。” “这么说,小姨夫,你支持我们自己创业?” “当然,我也跟你说件事。皖江马上要换届,我以后就要转到政法系统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要是早知道,哪能空手来呢?这可是大喜事啊。” “好了,你知道就放心里,我还能要你的东西?有那份心就行了。” “嘻嘻,小姨夫,你可是正师级啊,就算调到地方,至少也是个副厅啊。这次给个啥职务?” “皖江市公安局局长,原来的局长调到省公安厅去了,过两个月换届,应该可以入市常委,如果运气好,争取一下副市长也是可以的。这也是看在你姥爷一辈子没求过人的份上,给照顾的。” 路小松点点头,他的姥爷姓张,是老新四军,37年参加革命,勉强赶上了老红军的尾巴,在家乡跟着游击队到处打鬼子,后来抗战胜利,部队北撤,在途中被敌人包围,突围中姥爷和大部队失散,就留在了大别山继续打游击。 47年刘邓大军跃进大别山,姥爷因为有些文化,已经是当地游击队的支队长兼政委,在一次给主力部队带路的途中,碰上敌人偷袭我军旅部。因为天黑,刘邓大军刚到大别山,道路不熟,幸亏姥爷带着他们抄小路摸到敌人背后,一阵猛冲把敌人打晕了。主力部队听到枪声,找了过来,旅部这才转危为安。 后来路小松才从姥爷口中了解到,那位旅长就是中野六纵十七旅旅长李德生。后来姥爷就成了十七旅的参谋科长,紧接着解放襄樊,姥爷跟着十七旅亲手活捉了大特务康泽。康泽被俘时候的照片至今还被姥爷如同宝贝一般收藏在家中,省里、市里把照片借去放大,放在博物馆,姥爷生怕弄丢,亲自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49年过江,姥爷被调到皖江地委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六纵改编成十二军,十七旅就成了十二军三十五师。姥爷又回到部队参加了南下解放徽州的战斗,又留在徽州干了一年多的地委副书记。 直到抗美援朝爆发,姥爷说什么也要跟着十二军上前线,为此还特意打电话求到政委杜义德那里。这时候十二军已经准备入朝,姥爷自己买了火车票赶到安东,提前在那等着部队。结果十二军没等到,美国鬼子的细菌炸弹先来了,姥爷的两条腿差点没保住,在医院住了大半年。李德生带着十二军在上甘岭打得惊天地泣鬼神,姥爷就天天在医院痛骂美国佬。 后来李军长回国作报告,见到姥爷,非常高兴:“老张啊,幸亏你没去,你要是去了,可能咱俩就见不到了。” 后来姥爷就留在皖江市委工作,一直到老首长当了安徽省委第一书记,还特意打电话到皖江来,要姥爷到省委去帮忙。姥爷去了之后没多久,老首长又调入中央,成了主席跟前的红人。 有这一层关系在,加上姥爷为人低调,从来不找组织伸手,最后退下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人大常委,政协副主席,连省委委员都不是。 这次皖江换届之前,正好遇到老首长回了一次安徽老家,路过庐州,特意打电话要姥爷去看他,两个人谈了很长时间,而小姨夫一路护送,自然也就被省委的有心人给留意了。加上现任的省委副秘书长是姥爷当年的老部下,暗中也打了招呼,这一次市里换届,作为一个平衡各方势力的旗子,小姨夫算是第一次借了姥爷的东风。 这段时间,市里各大中学频繁地邀请姥爷去给学生zuoai国教育演讲,家里的老照片不知道借去了多少,扫描放大。小姨夫在这样的声势下,才能这么迅速地跨界转行,还得了个实权极大的要职。 看见路小松在沉思,邓局长意味深长地说道:“小松,你是学历史的,有些事情你比我要清楚。在官场上混,除了做事,首先就要站队。只有站到了正确的队里,你才能有机会做事。我这个位子,谁都想安插自己人,两边各不相让,最后才由我渔翁得利。你说我该站哪一边呢?”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棋盘上能落子的地方还很多,何必这么着急计算点目呢?” “哈哈哈,好,我想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是个新兵蛋子,后生可畏啊。只可惜,你姥爷的关系用到我这就算尽了,你要是想进这个圈子,还要靠你自己啊。” “小姨夫,我就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彩票生意吧。” “放心,在皖江的地面上,别说你这个小本生意,就是把一条街的门面都买了,也不是个难事。年底换届,我要是能进市常委,那在皖江地面上还是可以说的上话的,你就放心大胆地闯吧。” “好,有您在背后撑腰,我这胆子就大了。” “正经生意,有什么好怕的,你父母,包括你小阿姨,都是老实本分人,咱们不去欺负别人,别人也不能欺负到我们头上。皖江本来生意圈的人就多,你多和他们打交道,也可以增长历练,不管以后做什么,总归要靠为人处事。做事是一时的,做人才是一辈子的。” “我知道了。” “好,明天我带你去见见那个朋友,我相信以他几千万的身家,不会太在乎你这点小钱,不过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我给你站台,价尽管让别人去开。讨价还价就落了俗套,别人也就能摸清你的底牌了。” 第二天,在小姨夫的陪同下,路小松和彩票店的老板见了面,这可真是身家千万的土豪,一部劳斯莱斯至少也是百万级的。来的时候路小松仔细留意了四周的环境,一个十字路口,东北、西北两个角分别是皖江师范的新校舍和大桥开发区,已经有一个150万平米的方特欢乐世界快要竣工,钱途无量。而且四周还有不少空闲土地,日后升值的潜力巨大。 西南角是一个新建的住宅小区,大部分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在这里买房定居,东南角,也就是彩票点所在的这个方位,是一个占地很大的欧尚超市,四周银行、电信移动营业厅、旅馆一应俱全,甚至连派出所都有。而四条马路临街都是一溜儿的三层门面房,彩票点所在的这一条街60余间门面房,近一千米的长度,都是这位土豪一个人所有。其中出租给别人的大约有二十间,其他的据说是准备改成一个大型网吧。 “马老板,最近在哪里发财啊?” “呦,你看我这个眼神,我说今天出门怎么尽听见喜鹊叫了,原来是邓政委大驾光临。你看上我这破店了?一句话,就是白送也算是兄弟我巴结了。” “行行行,我内侄子在这,你就别拿我耍宝了。” “哦,我说呢,谁家的小伙子这么精神帅气,原来是邓政委的内侄儿。看这年纪,怕是还在读大学吧。” “哎,现在大学生出来铁饭碗难找啊。年轻人总想自己打拼一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只好跑跑腿,找找关系了。” “那是那是,我这个小店虽然不起眼,但一年十来万还是有的,就当给孩子挣个零花钱了。” 马老板很会来事,满嘴跑江湖。但他吃下这么几十间门面房,上下打点加上装修,没有四五千万是搞不定的,这身家至少也是好几个亿往上跑。 “马老板,我看你这几十间门面房一起装修,听过是要开网吧?” “是啊,开学前就要弄好,时间太紧,赶工的话工钱就要加三成。不过我话说在前头,邓政委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彩票店你们拿去,我分文不取。” “那就算了,我们走吧。”小姨夫抬脚就要走。 “哎哎哎,有话好商量,邓政委难得来我这小店坐坐,要就这么走了,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在皖江地面上混啊。” “那就开个价,要是开的我不满意,我还是要走。” 马老板既然是生意圈中人,消息自然灵通,今天算是个意外之喜,本来是有心那这个彩票店做人情,可惜人家不肯要,再搞下去,只怕要黄。 “行,既然邓政委有命令,我就开个实价好了。这个彩票机,一台是三万块。我这个门面一共是35个平方多一点,按3000块一个平方算,一共是十万零五千,零头去掉,一共十三万。再多要,那别人就要骂我马胖子黑了良心了。” 路小松一旁听了心里直发笑:这门面房的价格被马胖子说的只比商品房高一点,彩票机是三万块不假,但马胖子找关系的花费却不在其中。而且这个门面马胖子自己说一年十几万是妥妥的,等于是送了一个金饭碗,却只收了个成本价。一进一出,这里面也是几十万的差价。 “好,我们也不为难马老板,就这个价,开学前你就和我侄儿签协议就是了。” “邓政委放心,一切都在我马胖子身上,您到时候就让您侄儿来签个字就行了。” “马老板,我冒昧问一句,你这个彩票店既然一年十几万的利润,为什么好好的不做了?”
路小松这一问,马胖子汗都下来了。小祖宗哎,你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好不好。这要是换了别人,少于一百万,我马胖子调头就走,连价都懒得还。 “这个彩票店天天给钱打交道,不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就不行。我马胖子惭愧,手底下的几个心腹都抽不开身,只好另托明主了。” 马老板虽然看上去文化不高,但生意人确实很会说话,明明是忍痛割爱最贴切,他却说另托明主,这个马屁拍得非常有水平。 “马老板财源广进,哪里能在这种小地方驻足呢?太谦虚了。” “邓政委过奖了,不过是赶上了好政策混得不错而已。” “我看不然,马老板能一口气在这里吃下几十间门面房,这个魄力和眼光就非常人可及。这里人流量很大,南北都是宿舍楼,这么多人要消费要娱乐,网吧只要开起来就不愁没生意。而且听说前面那个方特世界乐园马上就要开了,只要能招来游客,不管是做餐饮还是零售业,这地段的门面房肯定要涨价,到时候就算是租金都吓死人。马老板好眼光啊。” 听了路小松的插言,马胖子也忍不住小小得意了一把,毕竟路小松说的都是实话,却没必要奉承他,听了比搂着大美女都要爽上几分,男人嘛,出来混面子最重要。 哼哼,你是不知道,网吧只是第一步,老子在对面还盘了一块地皮,过段时间再开一家酒吧,我就不信你们这群大学生、打工族不乖乖地把钱送进我马胖子的口袋。 人一得意,就要失言。 “实不相瞒,我在对面也盘了几块地皮,准备搞个酒吧和餐饮,只要这方特一开,每天至少也是三五千的客流量,到时候还请邓政委多多捧场啊。” “好说好说。” 凡是做高档酒店或者娱乐会所的,公款消费才是王道。而凡是在这里面捞钱,不抱紧公安局长的大腿,那简直就是找死。 推辞了马老板的好意邀请,路小松和小姨夫告别,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阿飞和老黄。 “我靠,你小子可真能瞒,有这么硬的关系也不早说,害得我白白担心半天。” 听了老黄的抱怨,路小松却是不解:“我们正经做生意,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做生意的谁不知道这句顺口溜:‘电老虎,水龙王,工商税务两匹狼,警察就是大流氓。城管一出,谁与争锋?’要不是因为这些,能有那么多人去网上开店?现在做生意,你要是在衙门里没有过硬的关系,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听了老黄的话,路小松和阿飞也只能苦笑,毕竟也是实情,行走江湖,有这一层保护伞在身上不知道能挡住多少牛鬼蛇神。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咱们仨还要上学,就算以后大三大四也不可能整天泡在店里。今天那个马老板也说了,这个彩票店天天都有现金往来,没有自己人在店里坐镇,这个生意就没法做了。眼下我们去哪找这样一个人?” 阿飞和老黄面面相觑,都不说话。这个人要是好找,马胖子也不会把这个一年二三十万进帐的店面给盘出去了。 “好了,也不是着急的事情,还有2个月,咱们慢慢找就是了。” “要说自己人,我倒有个想法,只是要看小松你愿意不愿意。” “什么意思?” “张馨语的老妈不是在太湖打工么,这张馨语要是来皖江上技校,她老妈肯定也是要跟着过来的。要是小松你跟张馨语成了男女朋友,这不就是自己人了么?”阿飞的话,让老黄拍手叫好,路小松却皱起了眉头。 听了阿飞的话,要说完全不动心那纯属装逼,可小松的眼前不停地浮现两张面孔,一张是后世那个明艳动人却难掩浅薄苍白的“人间胸器”,另一张就是那天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充满活力的青春面庞,这倒让路小松开始纠结起来。 “怎么样,小松?我看你们俩挺合适的,她人也不错,处处又没事。”阿飞还在游说,被路小松岔开了:“行了,别说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了。既然彩票机的事情搞定了,趁着暑假没事,咱们计划计划去哪玩儿?” 阿飞和老黄笑着摇头,三个人又讨论起出门旅游的事情了。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