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伪装与准备
当音乐女神爱洛伊丝的那架蓝色的竖琴缓缓落往西边的天空时，一柄灰色的石锤升起在星空正中。 那是符文矮人奥力莫拉的星座，有人称他为矮人之神，也有人称他为打造之神，那柄灰色的石锤象征着力量与创造，传说中他出身于灰谷，同时痴迷于工艺与战技，为此相比其他神灵，他付出了更多的代价才升起了他的星座。 但也因此，即使是最黑暗的夜幕，也无法遮蔽那柄石锤灰芒。 这段时间来，莫林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在一年接学生经魔力洗礼实力大增后，各个课程的要求也提高了一截，而除了日常的课业外，少年每周要花半天去魔杖工坊做苦力，大部分时间都在劈木头削木头，偶尔再顺便弄断几柄王德尔新做的魔杖，一个多月下来他的魔杖研究似乎没有什么进展，该断的依然会断，眉头倒是拧得越来越紧了。 少年每周还要花大半天去听埃德·沃伦德老师授课，每次课前都需要阅读一本魔法书籍，任务很是艰巨，但收获也不小。比如他已经初步掌握了幻术，可以让不留神的马卡斯在走廊里转圈圈，也可以让听完魔法史快睡着的巴伦“沿着山路”跳到悬崖外的通道去，不过少年做出来的幻象还有很多瑕疵，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很多破绽。 此外他还想时刻在自己脸上施放一层幻象，那绿色眼影到现在还没能洗掉，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除去，唯一的好处是埃德每次上课看到都会心虚地送给少年一些施法材料，多少算是种慰藉。莫林还学会了诸如【法师盔甲】这样的一环魔法，只需要一小撮特殊的泥土，就可以给自己衣服表面套上一层结实的盔甲护盾，而且还是透明的。 魔法施放需要大量的练习，每次都会消耗不少魔力，只能通过魔力晶卡补充，一个多月下来小吸血鬼保管的钱袋已空了大半，当然练习魔法还只是小头而已，最烧钱的是模拟竞技场。 虽然在模拟竞技场中受到的伤害都是可以解除的诅咒，但使用魔法或者战技所消耗的魔力可是实打实的，为了准备下个月和莱恩学长的角斗，莫林一有空就和巴伦在竞技台对练，除了偶尔两次他用闪光术偷袭成功，趁巴伦短暂失明时把他踢下了竞技台，其他大部分时候都处于下风。 现在莫林已经学会了不少魔法，可战斗中依然是以兵刃搏杀为主，魔法为辅，毕竟他现在等阶太低，魔法的威力不强，施放又需要时间，相比被魔力洗礼提高到一阶的力量还稍弱，再加上又有多年的训练经验，拿着短剑战斗更得心应手， 而在一次次的对练中少年也找到了自己的长处：如果打不过别人，少年可以用钱砸。 哦不对，应该说用魔力砸！ 莫林发现他可以随时从魔力小水坑里获取魔力，哪怕在激烈的战斗之中，速度甚至比同阶的人冥想时从魔力之海汲取魔力还快。而他魔力小水坑的容量要远超这个阶段身体的魔力容量，这样一来，相当于原本就比别人大的魔力容量又翻了几倍，战斗的时候，只要提前往小水坑里灌足够的水，他再能坚持足够久的时间，便能把对手耗到魔力枯竭。 可以说是一条金币铺就的胜利之道。 当然前提是他得准备足够的魔力，还要能在对手的猛攻之下坚持不败，至少在面对巴伦呼啸的石锤时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关于战斗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在模拟竞技场上少年依旧不喜欢下死手，可以给对手致命一击的时候他总是犹豫，总想把对手打下台去而非杀死对方来赢得战斗。巴伦对此还算理解，只是拍拍少年的肩膀给以鼓励，但偶尔来观战的马卡斯可完全搞不清楚，在一次观战后他忍不住和少年理论起来。 那是一个阴天的周四下午，风很大，莫林约了奥斯蒙在竞技台比试，为了准备与莱恩的决斗，他特意向学院小精灵申请了模拟程度更高的竞技台。 奥斯蒙经过魔力洗礼之后已经达到二阶战士的力量，凭借彪悍的战斗风格与巴伦交手也不落下风，莫林和他的这场战斗又是相当惨烈，到了最后少年没能拖住被奥斯蒙斩杀。 马卡斯扶住被竞技台推出来的莫林，忍不住地说道：“莫林·卡兰德先生，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为什么不出剑啊，奥斯蒙可是都把你捅穿了啊！你没被立刻推出来，好歹再刺他一剑呀！” “已经输了，就算了，”莫林摇摇头，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缓缓说：“这个竞技台的模拟程度好高，几乎跟真实的感觉一样。要不是精神力增强过，刚刚我就痛昏过去了。” “但这都是假的啊不是吗，你一直这样到时候怎么跟莱恩打啊，他可不会手下留情的！”马卡斯哭丧着脸：“我们可是押了五十分在你的决斗上啊，要是输了今年我们小组可铁定倒数第一了，我可不想看克里奥那几人得意的臭脸。” 看格索克少年不太理解，莫林想了想，很认真地问：“马卡斯，你为什么很少上模拟竞技台战斗呢？虽然你喜欢魔法机械，但从小在家里肯定也练过剑术吧，这可是贵族必修的课程之一。” 马卡斯呆了一呆：“我……我不太喜欢……” “是啊……我也不太喜欢……”莫林说。 “虽然我喜欢战斗时的碰撞，游走在剑刃边的紧张，胜利的喜悦，喜欢自己越来越娴熟的技巧，越来越强大的力量，但是也有很多我不喜欢的，” “我不喜欢身体被冰冷的剑锋划开，就像我不喜欢用剑锋划开同学的身体，就算伤害是假的，但诅咒带来的感觉却是真的啊，你想想，”莫林看着马卡斯的眼睛：“哪怕是做梦，哪怕疼痛被减弱，你愿意梦到被利剑刺入心脏么，愿意被斧子剁掉手指吗，愿意被捅瞎了眼睛还要继续战斗吗？” 马卡斯愣住了：“我没想过……” “或者说，你愿意梦到用利剑刺入同学的身体，感受着剑锋穿过皮肤切断肌rou斩断骨骼一层层捅破对方的身体吗，愿意别人的鲜血溅到你的脸上蒙进你的眼睛渗入你的鼻息吗，愿意看别人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吗，愿意听别人垂死的呻吟吗？” 马卡斯沉默地摇摇头：“……不愿意，如果梦到了这些肯定是噩梦啊。” “所以真得很不容易啊，”莫林说：“如果说为了磨练战斗的意志与技巧，我愿意经受这些，为了守护朋友亲人，我愿意承受这些，为了赢得比赛维护尊严获取荣耀，我也愿意忍受这些，但并不意味着我喜欢这些，或许战斗时那种紧张足以让人兴奋，但却不是战斗的意义所在啊。” “我想真正喜欢鲜血味道的应该只有奥斯蒙吧。”莫林回想起刚刚的战斗，有点心悸地说：“那家伙一闻到血腥味就格外兴奋，跟他打斗真是有点可怕。” 其实以莫林经常竞技场观战来看，就算是在模拟竞技台上，大部分一年级的学生也还是很注意分寸的，只有小部分的战职方向的学生比较放得开，战斗意志也更坚强，像巴伦那般，受再重的伤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往往都打到重伤垂死。 而听完莫林的话，马卡斯也终于理解了少年的感受，自那天起他也不再提起这事。 …… 其他值得一提的是莫林的特殊记忆能力。 在精神力增长之后，他记忆普通的书籍甚至不会再昏睡，只是轻轻晕眩片刻便发现东西都已经印在了脑子里。发觉这个进步之后，莫林惊喜之下，忍不住尝试触摸了一本魔力书籍，然后动用了能力，那本魔力书籍中有一个【冷冻射线】的法术模型。 结果是莫林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好在是没事情的周末，少年也提前和同伴们打过招呼，这才没被送到生命之树去。 不过结果还是很可喜的：在醒来后，莫林发现他生生记住了那个复杂的法术模型，给他些时间，他都不需要施法材料便能直接用精神力构建出这个魔法，虽然现在用起来很生硬，但相信经过练习后会熟练起来，施放速度也能有较大的提高。 这种强大的记忆能力也让他的老师埃德颇为惊叹，虽然法师们可以运用精神力加快阅读速度，但记忆力终究有限，不偶尔回顾的话记忆也会随着时间变得不再准确，而在精神力量止步不前时，一些法师甚至需要刻意遗忘一些东西来记住更重要的事物。 埃德大师甚至说单凭这强大的记忆能力，少年都能成为伟大的学者法师，但这位大师连眼影都搞不定，说的话想必也不算靠谱。 另外，一年级的新生无比惊奇惊恐惊慌地发现，在魔法史和精神感知两门课的课前，安娜·古居然不再叫莫林起来回答问题了！这下可是引发了轩然大波，全学院最严格最苛刻最记仇的安娜·古居然对“沉眠者”莫林网开一面？！连艾莉丝看起来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似乎还没见过埃德呢。 只有少年知道，安娜教授给他布置的阅读作业已经远超出了课程的范围，如果在课堂上提问这些内容的话将变得对其他学生没有什么帮助。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解释，一时引发同学们各种离奇的猜测，什么莫林太厉害安娜教授难不住他就不提问了之类的，听起来倒真得像那么回事儿。 于是在安娜·古的课前，就只有孤独地坐在教室最前面的“手语者”克里奥被孤独地一次次叫起来回答问题，让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惨白。 …… 还有一项不小的进步：通过桑地·铁锤的战斗课程，一年级的学生们终于学会了凝结炫纹屏障。 这是一种通过魔力凝结元素形成的短暂元素平面，可以用来借力，也有一丢丢的防御或者攻击作用。而最直观的效果就是，新生们在竞技场等不限制高度的区域内经常忍不住往天上跑，踩着炫纹一路向上，当然这冒了一定风险，有几个学生便是太兴奋跑得太高，结果魔力枯竭无法再凝结屏障从高处坠落下来摔个半死，被送到生命之树去好几天都没能回来上课。 渐渐地也就没人往高处瞎跑了，另外随着离地面高度的增加，游离元素会快速变得越稀少，使凝结炫纹屏障更加困难，这也是很少有人能跑到云彩上去的原因。 炫纹屏障的颜色理论上与亲和元素有关，巴伦和马卡斯都是红的，艾玟诺则是绿的，蒂尔娜凝结出的则是一种介于土和水之间的灰蓝色。而莫林，本来在练习时他觉得自己感知到的水元素要多一点，但魔力小水坑突然微微震了一下，之后少年凝结出来的就是一种各个颜色掺杂在一起的奇怪的灰色。 按理这种格外混杂的元素屏障应该很不稳定，但少年踩了踩却发现意外地结实，持续时间也要稍微比马卡斯的长一点，不管怎么样好用就好，这也是一脉承自派克老爹的实用主义。 而不论是练习魔法，学习炫纹，乃至竞技台的对练，带给少年的疲惫都不如一节药剂课程来得多。 自从确认费斯不是什么好人后，每次上他的课莫林心里都忍不住发毛，也多亏了以前在家时派克老爹的各种教导，少年勉强能维持出一副和以往一样的表情，但每次和费斯离得比较近时，不管是上交试剂还是在配置过程中他接近自己，莫林总是手心出汗忍不住地紧张，因此也迟迟没能成功配制出一阶的治愈药剂。 如果说维持一时的谎言与神态还比较容易，那长时间地维持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折磨，细心的艾玟诺甚至都注意到了莫林的异常，似乎一到植物与药剂课程他看起来就怪怪的，忍不住问少年是不是生病了，莫林只好说自己一直配不出药剂来心里很烦躁。 这段时间米涅尔玛没给少年带来什么新的消息，莫林也很少在学院中看到她，随着三月一点点接近尾声，他开始全力准备接下来与莱恩的决斗，一时也顾不上再想其他的事情。 …… …… 莫林要和莱恩在四月的第一个周末决斗！ 这件事从当初约定下时间便开始酝酿，逐渐在学院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沉眠者”莫林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大家对于少年的勇气算是钦佩依旧，但至于战斗方面，真没多少人看好他，毕竟一年级的新生在他们眼中还是太过粉嫩。在大多数人眼中，新生们经过的唯一的“试炼”大概是独自从家里来到学校，如果这也能算试炼的话。 从鲍勃学长给出的赔率就能看出来，输一赢三都没多少人敢押莫林获胜。 三月下旬，天气逐渐变暖，虽然冬天还没正式过去，但学院中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树林中随处可见嫩绿嫩绿的植物幼芽，山谷中的溪水也流淌起来，阳光好的时候，许多在图书馆“冬眠”已久的学生们纷纷跑到室外活动，沿着温暖的湖畔走一圈，舒展一下筋骨。 克里奥正走在路上，表情得意洋洋。 之前鲍勃学长在上卡牌使用课程，他就在门口等了半天直到下课，终于成功押了一大笔赌莱恩组长获胜，想着这赔率过几天还得跌不少，不禁为自己的果断得意。又想到过几天就能看见莫林惨败的样子，不禁颇为兴奋，期待着时间快点过去。 正走着，一阵强风挂过，一张写满字迹的纸页正巧被吹到克里奥的脸上。 “我去！真是倒霉！谁这么没素质随手乱扔东西！”克里奥啐了一声，从脸上抓起那张纸页，正想随手揉团等下找个回收结界扔掉，但看到上面有字迹，就下意识地瞄了一眼。 这一瞄之下便再挪不开目光。 只见这纸张上写着莫林与莱恩的名字，下面凌乱地写着一些观察记录，一点点分析了两人的长处与劣势，最后算出了一个一比四左右的比率，似乎是鲍勃学长写的赌局分析。 克里奥拐到一个角落，仔细看起来，越看眉头便皱的越紧。 怎么这么看起来，莱恩学长还有百分之二十多的输面，这怎么可能？！ 他可从来没想过莱恩学长有可能会输，可如果是鲍勃写的分析，作为经常开庄的学长，他对局势的判断显然要比自己准确一点。 一想到莱恩组长有可能会输克里奥可是不淡定了，连忙往下看去。 片刻之后，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克里奥眼睛又亮了起来。 只见纸页最下方有一句话： “——可如果用这个方法，莱恩·史密斯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