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成皋关下（上）
“…洧仓这一战，羯军也是损失惨重。其三万步兵损失殆尽不说，石勒还折损了五员大将，如今前往洛阳的羯人军队，只有三万骑兵。为此，今日石勒问计于张宾，张宾言，`此乃虐杀战俘之恶果，建议石勒以后优待俘虏，并加以抚慰，以为己用‘…这个张宾，真是铁了心在为石勒卖命，他正是林兄口中所言之晋jian，此人务必要想个法子将其尽早铲除…” “这建议不是挺好的吗？” 冉良诧异的眼神… “林兄怎的总是这样不辨事非、不分轻重？晋人中本就不乏想做晋jian之人，当下，正因石勒之残暴，才逼迫的他们不得不拿起武器前去战斗，这才使得羯人如今欲要轻松获胜已然不易。一但那石勒听从了张宾的建议，改变了当前的策略，那以羯人之强势、再裹挟着晋人不断投诚而导致的、此消彼涨的战斗意志，那我们父辈的愿望，还何以能够实现？…” “我怎么听着你极其乐见于晋人被屠杀？” “林兄你怎的一派胡言？我只在言形势。怎样的情势有利于敌，怎样的情势有利于我，这个你能分得清吗？” “那也要讲个道义呀？抛弃基本道义而只去逐利避害，那不是君子所为。君子在很多时候，都是为了道义，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道义？林兄告诉我道在那里？义又在那里？在那些无论怎样努力，却一辈子也吃不饱穿不暖的人那里？还是在那些什么也不用做、每时每刻都在挥金如土的人那里？羯人不杀你，你去投降，这就有道义吗？乞活军一心抗击异族，却到处被晋军驱逐这就有道义？为了大道失一些小义怎的就没有道义了？林兄，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乞活军，却像极了那些世家大族的浮夸子弟？” “林兄，在这乱世之中，脚踏实地，直面这悲惨的人生，抛弃那虚无缥缈的追求吧！更别有那妇人之仁…” 马车中的碧如一直在说话，而沮丧的羊林枫脑中浮现的一直是昨晚在成皋关上与冉良的争辩，碧如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妇人之仁…《风雷驿客栈》里的虎子也曾这样说过我，我是真如妇人了么…” “林公子快来看，好雄伟的关隘呀！”开心的碧如上前一步、将羊林枫拉向了自己一侧，“公子快看，那许多的城楼怎的就修在了这崇山峻岭之中…” 痴痴的羊林枫被碧如拉回到了现实中，他首先听到的是脚下那崎岖的道路上滚滚的车轮声，是自己车窗两旁缓慢行进的马踢声，还有车前那旌旗咧咧的飘展声。 “唉，今日马车后怎的没了士兵？”羊林枫惊奇的问到， “哈哈哈”，碧如甜甜的笑出了声，她扭头直视着羊林枫，“公子刚刚干嘛去了？那王阳将军部刚刚被调往前方去了，这会儿是石瞻将军部在殿后，这样多好的呀，我们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不用在赶的那样紧了。” “哦~~就困的眯了会儿…”微微一笑的羊林枫，看着碧如那开心的望着窗外的样子，也不觉伸出了头去… 车窗外，正是那逐渐远去的巍巍的“成皋关”。 主关口，是高高的矗立在南北走向两山之间的一座前突的箭楼，这是座双层重屋式箭楼，长、宽、高俱有丈五左右，箭楼下两丈高的城墙与南北两座山恋紧紧连在一起，在其左右略后的山恋上，仍然依托山形各自建有高矮不同、前后不一的、比它略小的四个箭楼。 “这房子都是怎样建在如此险峻的山上？林公子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只看了一眼的羊林枫，又复回身坐向了原处，他苦笑着说到， “我们身后这个关隘便是大名鼎鼎的“成皋关”，入了此关，洛阳便已在眼前…” “哦？”正自开心的望着窗外的碧如完全没有觉察到羊林枫的变化，仍自问到，“大名鼎鼎吗？怎样个大名法？” 羊林枫从怀中拿出短剑，低着头慢慢的把弄，他缓缓的说到， “此地在周朝时便名曰“虎牢”。相传在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里，周穆王姬满率领一众臣子在圃田泽围猎，穆王在命随从掠林惊兽时，忽然看到一只皮毛发亮、斑斓多姿的老虎在芦苇丛中游荡，便有那勇士“高奔戎生擒虎而献之”。穆王大喜，便命将此虎关养于东虞，也就是这里。自此，这儿方成“虎牢”之说…” 听到这里，碧如放下车帘，转身望向了羊林枫…她在认真聆听… “这里自古以来便是军事要塞，历史上许多战争均发生于此。春秋时期，鲁隐公五年(公元前718年)郑军曾败燕师于此；鲁襄公二年(公元前571年)，晋悼王会诸侯于戚以图谋郑国，其用孟献子“请城虎牢以逼郑”之计，开始在此筑城。到了战国后期，秦便在此设关，始称“虎牢关”。之后的楚汉争霸中(公元前203年)，刘邦与项羽在此处争城夺关，至西汉时方才易名为“成皋关”。可如今……这里竞已然成为一马坦途…” “公子有些伤感了么？”碧如幽幽的问到， “没有”，羊林枫一收短剑、长舒一口气，他抬头笑看着碧如， “我来给碧如jiejie讲讲这“成皋关”之地形…”羊林枫强行打起精神， “好吧！”碧如则甜甜的一笑， “话说，此关北临黄河，南连嵩岳，其西北便是汜水。此地是洛阳东面之门户，控制着自东而西进入洛阳的水陆要道。凡东面之兵西进洛阳者，必要先夺此关。最重要的是，这里山岭交错，地势险要，自成天险，秦在此处建一雄关，之后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所以，这里历朝历代都乃兵家必争之地。对了，陈寿在《三国志》中所记载的十四路诸侯讨伐董卓的事情就发生在这里，jiejie看过吗？” “好好的说着话就又开始乱说了”，碧如笑着转过身，又挑帘看向了窗外，“那破书谁人去看？” “唉唉唉，我还没说完呢，jiejie又不听了”，羊林枫一脸痞笑着只管说到， “话说如今的成皋关，是与南之伊阙，北之孟津，西之函谷所并立的帝都四大门户…” “唉…公子快看，那山坳中好像有人…” 听到碧如一声呼叫，那正在夸夸其谈的羊林枫急忙上前一步、俯在碧如身后向窗外望去…果然，远处的林木中正有人影在不住的攒动。 碧如只是想叫羊林枫，却不想惊动了马车外的胡兵… “快，对面山林中有人…” “嘶~~”，“驾~驾~”，“沓沓沓沓沓…” 随着一声叫喊，护卫羊林枫马车的二十骑羯人倾刻间便只剩两人，另外十八骑尽数向着对面山坳中直奔而去… “你快去禀告石将军…”羊林枫急匆匆向窗外一喊， “诺！” 看到一骑羯人打马向前疾驰而去的羊林枫，立刻右手轻按碧如右肩，那碧如回身一望… “嘘！”羊林枫双眼死盯着窗外胡人，右手食指竖向唇边，待碧如看清手势的一刹那，他又猫着腰轻轻的向着疾驰的马车后走去… 碧如瞪着大大的眼睁，惊恐的望着手抓一侧车箱内外两壁、脚踩车沿、身体已然飘荡在车外的羊林枫，就见嗖的一下，他便如风一般从自己的眼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碧如捂着嘴在轻声惊叫， 车外正在望向对面山林的羯人，闻声转头看向车内，就在这一刹那间，羊林枫已然跳上马背，他左臂紧抱那羯人腰身，右手一把碧荧荧的短剑已经从羯人眼前架向了他的左颈， “闭上嘴！给我兜马去那林中！”羊林枫轻声说到， “唉…唉唉…好好好…好汉切勿动手…”那羯人小声说完，便策马急向树林奔去… 听到一串远去的马蹄声，碧如才又急急的转身挑开窗帘，这一眼，她看到的，只有正在纵马急驰的羊林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