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锦衣行乞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林子醒了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但身体赤条条一丝不挂，浑身瘫软无力，下体红肿发胀，脑袋昏昏沉沉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不是临山居所，也不是孙晓雨家，到底是在哪里？为什么会到这里？自己咋被脱个精光？下面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撞见鬼了？他震惊恐慌不已，坐起身，撕着头发，反复回忆，想得头疼脑热，就是得不到答案 夜的颜色浸透了整个房间，是黑灰色的，和林子的心情是一个颜色黑灰色不只是一种颜色和一种心情，还是他表情和心理的代表，体现着他惶恐无比、愁苦无助和惴惴不安的心境和情绪 他快速翻下床，穿好衣裤，黯然走出了藏着莫大阴谋和秘密的房间 林子走出居民区，穿过人迹罕至的公路，走到了些许繁华和喧嚣的小镇街道，抬手拦下一辆出租，坐了上去 司机见他眼神可怖、面无血色，心里陡然起了戒心，等他一上车，便隐隐不安地问：“老板，你……去哪？” 林子淡淡地说了句：“放心，不是坏人，送我去花之林小区，快点，给你五百！”说完掏出五张崭新的钞票递了过去 “好好好，谢谢老板！”司机接过钱，对他感激不尽，快速启动车子，向市区进发 车子急速穿行在繁华的街道上，林立的标志牌和突兀的行道树一闪而过，有些晃眼和眩晕林子又点了一根烟，司机看了后车镜一眼，也没敢吭声 林子平时是不抽烟的，只有郁闷伤心的时候才抽上一根，将心中的苦闷和忧郁寄托在寂寥的烟圈上 郊外居民区到市中心花之林小区，一般要花两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尽管这次开足了马力，还是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走完 林子快速跳下车，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感觉太晚不好打扰，况且她父母都在，决定明天再说 他又从小区门卫处折回，漫无目的向中心地带走去 小区警卫值班室那里早就有人向孙明笙发出了信息，“孙省长，那人刚在这里溜达一圈又走掉了，不知还会不会再来” 此刻，孙明笙刚办完被窝里的“事”，躺在床上看报纸，神情安然自得、逍遥快活，慢慢拿过手机一看，神情陡然变得严肃阴沉起来，随后很快又转为坦然自若，快速回复那人：“知晓，盯死，随报！”接着快速删除了两条短信，重新捧回报纸看了起来，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姿态 孙晓雨已经重新活了过来，不再是郁郁寡欢、暗自垂泪的“林meimei”了，现在正和宗玉彤结伴压马路，刚从商场买了几件衣服，左拎右提，和她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谈笑风生，两人已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晓雨，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和林子有点像？”宗玉彤惊奇地拽过孙晓雨问 孙晓雨听到这两个字，心里惊恐不已，连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认出就是林子，急忙转身堵住她的视线，催促说：“别大惊小怪了，这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经过，有点相似也很正常，咱俩还是快点回家吧？小区都快要上锁了！” 宗玉彤下意识地看了下时间，才知道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再耽搁下去，恐怕只能住酒店了，没顾上看她脸部惊愕慌张的表情，牵住她的手迅速向小区门口疯跑过去 孙晓雨心里很纠结，想让林子发现自己而巧遇，又惧怕被他发现而纠缠，想回头再看一眼他落魄街头的颓废样子，又想喊叫一声过去和他聊上几句，问一声最近可好，还想告诉她自己新的联系方式而不至于相忘于江湖、从此只能在梦里唏嘘牵绊但这些突如其来的悸动心思被自己狠狠否决和抛弃在喧嚣的车水人流当中，紧跟着宗玉彤懊悔不已、娇声急喘的步伐走远了，与他的距离拉得很远很远，以至于现在回头都不能相见一顾了 在林子看来，夜还是黑灰色的，甚至已经没有多少灰的成分了，快要变成漆黑一团的空洞寂寥了 但在孙晓雨看来，夜，不再是宁静而祥和的了，仿佛因某个人的突然出现而染上了焦灼和悸动的情绪，不再是单纯的五光十色和喧嚣繁华，其中又折射出灰蒙蒙孤寂的一面而某个人就是她心里始终甩不掉躲不开魂牵梦萦的林子 林子没有发现孙晓雨，因为他的头和身体是垂直的，视线和身体是平行的，脑袋是空洞的，身体是颤抖的，心跳是无力的，步伐是迂回的，情绪是郁结的，精神是萎靡的，心里是凌乱的 他这样走着走着，从街头走到街尾，穿过闹市走进寂寥，经过地标路过荒凉，没有问询，没有投宿，没有吃喝，没有驻足，一直在走，一直在寻，不知道他要走向何方，不知道他要身归何处 凌晨时分，应该是一切安然停歇远离喧嚣忙乱的间隔，应该是缓解白昼困顿疲乏的间隔，应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享受天伦之乐鱼水深情的间隔，应该是积攒能量积蓄热量等待明天大放光芒照彻寰宇的间隔可他享受不了它的诸多馈赠，接受不了它的祥和宁静，承受不了它的孤独寂寥，担负不了它的连番拷问，好像现在只有不停地走、不停地寻，才能躲过这一切的一切 天亮了，灯灭了，但心还在，只是残破，只是坠胀，只是垂吊 林子一夜未眠，腿肿了，脚破了，身体佝偻了，心跳萎缩了 他终于承受不住昨天的打击倒在了街角一隅，可能是疲乏了，也可能是绝望了，还可能是被饿晕了，总之就是倒在角落昏睡了过去 “哎，你看，现在还有这样笨的乞丐，衣着光鲜却在要饭，这是什么世道，这样的人也能取得世人的同情么？哈哈……”一个青年边走边和同行的伙伴不屑地嘲讽 “哎呀，别看了，上班快要迟到了，你看不惯不理他就是了，说这些干什么！”那人急忙催促青年说，眼神却很平淡 “哎哟，你说的好听，说我看不惯，难道你就看得惯了吗？我跟你说，他这是在影响省城金峰的光辉形象，要是你同情他，赏他十块八块呀！”青年反唇相讥，猜他也是自诩清高 “好吧，我不跟你争了，反正我看他可能是遇上了什么悲惨无奈的事才变得这样落魄在我心中，只要是个人，但凡没有不得已的苦衷，断然不会丢掉面子来做这样下作的事的如果你不激我，肯定会装作若无其事走掉我对这样的人眼不见心不烦，既然你提醒了我，赏他一百块又何妨，就当半天的工资报销了，哈哈……”说完，拿出皮夹从里面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紧走几步，塞到了林子手中 “哈哈，你这人就是开不起玩笑，刚才跟你闹着玩呢！你这样做是不是太笨了，半天的工资就这样被你糟蹋掉了，要是让你媳妇知道，又骂你扔掉一袋面粉了赶快过去，趁他还没醒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拿回来，快啊！”青年人尴尬地催促，就差替他拿回来了 “咳咳，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的，但撒出去的施舍就像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没那么容易收回，就算可以，我也不想那样做了，既然是自愿施舍，体现自己渺小的同情心，还是不拿回的好吧？哈哈……”那个人坦然笑着对青年说，神情平淡沉着 “既然你这铁公鸡都舍得拔毛了，我虽然对他的做法很不认同，但不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了，这样吧，我也捐献一点心意，算是对刚才出口伤人的惩罚，希望可以解决他几天的吃喝问题”说完，他也快速抽出三张百元钞票，两步走到跟前，从林子手中抽走原先的一百，连同自己三百，折叠卷曲装到林子西服的衣襟口袋里，还不放心地摁压了几下 “你小子竟敢骂我是铁公鸡，看我怎么告诉你女朋友，让她‘好好’和你谈恋爱，你有种别跑！”那人见青年一溜烟跑了，也笑骂追了上去 “哈哈……谁怕谁啊！看你媳妇斤斤计较还是我女朋友大度能容，哈哈……”青年边跑边讥笑他是“妻管严” “那两个傻逼，还给这样锦衣行骗的人给钱，真是傻到家了，你说现在这样富足的社会还有行乞过活的人吗？”一个年轻女孩问中年妇女，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中年妇女没有理她，转身定眼看林子十分可怜、令人怜悯，一时心软难忍，便走到他身边，从手挎小皮包里掏出五十元塞到了他手中 小女孩不理解她的做法，有些反感和惊奇地说：“这样行骗的人我见得多了，他们都是组团行骗，不过这个倒有些怪异我见过很多断胳膊断腿脚的残疾人沿街乞讨，后来听大人还有新闻上说，他们都是团伙行骗清晨被老板送过来，晚上又接回去，中午还有专人送吃送喝，夜里到处胡吃海喝，日子过得很逍遥快活呢！有时候还比我们上班的人挣得多呢！” 中年妇女见她愤愤不平的样子，转身把她拉到一边，边走边笑着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也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你想过没有，五十块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但他如果不是行骗而是的确遇到难处不得已这样委屈自己，你说这钱对他来说是不是能解暂时的燃眉之急，或许只够一天的伙食，但如果他能每天求得五十块，是不是能帮他渡过一年两载的难关，或许几年后的他也会对别人施以援手，这样如此循环往复下去，是不是能改变一下现在冰冷淡漠的人心，让世界多一些温暖少一些旁观，多一份谅解少一份猜疑我也知道这样更会助长某些人等靠要的思想，但我不管别人是怎么想怎么做的，我只想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爱心来温暖和解救一个人，这样做我的心才会更加坦然一些，或许我的儿女我的来生能走得光明和安稳一些，算是祝愿也是行善吧！” 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默默走向林子，从钱包掏出五十元放到他手里，顺便多看了几眼 “呵呵，我知道你也不是冷漠无情的人，那我们赶快走吧，好像已经迟到半小时了”中年妇女笑着催促她 小女孩跟她走了很远，也想了很多，才有些纳闷地说：“这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又想不起来了！” 中年妇女一听，看了她一眼，和蔼可亲地说：“小妍，别再计较了，给了就当做善事了，见过也不奇怪，可能他最近一直都在这附近吧！” “张姐，让我查查便知分晓，嘻嘻！”小女孩拿出手机迅速搜索起来她觉得好像一个人曾经出现在新闻采访和报纸栏目里，很怀疑林子就是名噪一时的那个人，但又不敢确认，只好问“百老师”了 中年妇女看她傻乎乎的，没再劝说，催促赶往单位 “张姐，我查到了！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哈哈……”李妍兴奋不已，蹦跳欢呼 张馨羽一听，耳朵也不由竖了起来，惊奇非常，停下脚步，凑到她跟前，连声询问：“是谁？你查到什么了？该不会是和我开玩笑闹着玩的吧？” “哈哈，我当时就怎么没认出来是他呢？怪不得感觉很像呢！原来就是他啊！哈哈……”李妍激动地捧着手机欢呼雀跃，笑得很大声很放肆 “你这丫头，是要急死我吗？赶快说啊！我都等着呢！”张馨羽见她如此激动，知道她不是在取笑耍乐，一本正经焦急满怀地逼问 “他就是临山响当当的大人物，前阵子火爆得很呢！听说省委常委、副省长孙明笙都接见过他呢！你说牛不牛，这样的人不算名人那谁才有资格算呢！四个公司的幕后总老板，身价几千万呢！吴傲林就是他，他就是吴傲林，肯定没错的！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哈哈！这件事是要上头条新闻的！怎么样？我比那些正式的新闻记者都厉害吧？张姐，我们现在请假回去找他做一次现场专访吧？要是登出去，那还不跟着出名了？哈哈，快走吧！不然他会挪地方走掉的！快啊！”李妍激动地说 “好吧，这样的机会确实罕见，等我跟主任汇报请示一下！”张馨羽欣喜地说 …… “好啦，主任同意我们跟踪这条线了，赶紧走吧，他特意嘱咐我俩务必赶在其他人前面逮住他，机会稍纵即逝啊！快走！”张馨羽激动地说 “哈哈，那我们赶快走吧！不然真的要抓瞎了！”李妍笑着先跑起来了张馨羽也紧随其后 两人原路折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