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刀俎
却说轩辕灵澈随着百官一起出了行宫上了自己的车驾。百官都跟随在后，谁都知道在此时离开自己的储君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见灵澈起驾，众大臣纷纷或跑或乘的跟在后面。 有趣的是，那太子的车驾好似在等众臣的脚步。饶是脚力慢的老臣，没落下一些的时候，偏偏拐个角又见着了队伍的尾巴。 太子车架内，灵澈正与一青衣文士对坐，正是其幕僚舒洵。 “殿下…按照眼下的情势，我们至少还要坚持到明日正午。” “人事已尽，各安天命”年轻的太子满脸的疲惫，闭着眼睛说话。他好像丝毫没有审视到自己幕僚所说的话里有着怎样严峻的形势。 舒洵知道多说无益，眼下的局面已经是达到了他们安排。任虚被押，禁军至少要有半个时辰才能完成交接。自己这方也避免了泽亲王很有可能安排的刺杀。 舒洵将车帘拉开一条缝，难道放松了一下表情，自己身后这群朝廷重臣…怕是自己这边接下来最为有用的筹码。 “你说…如果清涣赢了，这个沧澜真的会没落么？” “今日看来，我这王兄也是个很有抱负和才能的人…”忽然灵澈开口说道。舒洵听得这番言语微微一愣，随后低头道 “只为其主，无关国运…” “呵呵…无关国运？果然你只能做一个幕僚。若是他真的能让沧澜国运昌盛，让他称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殿下…你”舒洵皱了皱眉，不满意太子殿下颓废的语气。 “可今晚看来，清涣的举动只有霸者之心，没有王者之气。若他入主龙徽宫恐怕也只能镇得住着沧州一地，匡扶社稷之事终会成为无稽之谈。” 灵澈笑了笑，语气来了一个大转弯，舒洵看到对面太子的眼里又闪烁着无比的自信。顿时自己也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车外又有sao动。两人细细听来，隐隐听得“东宫失火！东宫失火！” 跟在太子殿下车驾后面的百官已经摸不着头脑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如梦幻一般，本来还在好好的赴宴，却有刺客闯了进来。 随后捉住了刺客却又逢宫内失火，现在跟着殿下摆驾东宫，莫名其妙的连太子殿下的宫闱也起了大火。 眼下一群朝廷重臣落在门庭街市不知所措，倒是有不少门楼里百姓像是看热闹一般的瞅着。百官都看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不是巧合。 但又不知道是谁在安排…想要做什么。 正当百官和军士拿不了主意的时候，一声高喊传来，又是那军务尚书骑马在队伍中行进。 “太子殿下谕令，东宫失火…我等跟随殿下一起前往亲王府，顺道慰问抱恙的老摄政王。” 那军务尚书中气十足，几声高喊响彻街头巷尾。听得其言语，整个队伍改变方向朝着摄政王府邸前行。 “东宫失火事非偶然，这里文武百官，军士近千。如此庞大的队伍…太子殿下怎么会带着一起去搅扰抱病的摄政王？”曹丞相的车驾也在队伍中，听到这番安排，三朝元老的眉头皱成了一线。 他隐隐觉得事情越来越朝着他无法控制也无法看透的局面发展了。此时此刻他作为百官之首偏又不好抽身离去，当下也不多言语，默默的让车驾跟在队伍后面。 ………… ………… “龙徽宫失火？东宫也失火？看样子不简单啊…”远处高楼，一个人看着掉头的百官队伍喃喃自语。 “朝廷的事情最是烦人，你一个小小的平湖将，手上又没有军权，难不成还想搅和进去么。”高楼之内一个少女道。 “那也比和你搅和在一起的好！”那向楼外眺望的人转身过来，一个俊朗的少年，正是从无罪之海归来的君天离。那出言发问的女子也正是夜紫珊。两人不开口便好，一开口就引了火药味出来。 “你！”少女听得君天离不屑的语气。从座位上直跳起来。对着少年就直直上来一拳，君天离却也不躲，满脸笑意的看着拳头打在自己的身上。不知为何那拳头打在胸膛之上似乎没有任何伤害，反是夜紫珊捂着拳后退了一步，小手变得通红。 “愚笨的女人，一路上苦吃的还不够啊。现在的我被谁打谁吃亏…我体内封印的力量哪里是你这种小角色能抵抗的。” “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忘了是谁救了你让你有这般能耐的！要不是风云二老回冥城复命，早就把你撕碎了！”夜紫珊狠狠的瞪着满脸笑意的君天离，自从无罪之岛一劫过后，君天离倒是因祸得福功力大增。 夜紫珊再也无法在拳脚上奈何于他，一路到京城没少吃君天离的苦头。 “说了要你早早回去，非要跟着我来京城。跟着又不听我话，还时时想着谋害于我。要不是本少爷神通广大不惧你这妖女，又得佛门指点心怀慈悲，早就把你也撕碎了…”君天离越说越离谱。夜紫珊气的不行，干脆偏过头去不理。 “不过说真的你非要来京城，到底是为了看那什么罗姨和那群乞丐孩子。还是为了和本少爷呆一起？” 君天离从那次与夜紫珊共生死之后实力大增，两人关系也有微妙的变化，自然言语上更加不忌讳，此刻的他毫无当日少年正气，只余一副死皮赖脸之象。 “你混蛋…本小姐哪有跟你！自作多情！”夜紫珊俏脸通红道 “那为何还跟来。” “本小姐爱去哪里便去哪里，你要是觉得非要跟你一起走不可，本小姐离开就是！”夜紫珊气不过跺了跺脚转身便走。君天离也无阻拦之心，眨眼之间，少女便已消失眼前。 “这女人真是无脑，随便激一番就动气。不过我正好也要去赴险助一助太子殿下，她走了倒也免得一起犯险。”君天离的本意便是让夜紫珊离开，方才利用夜紫珊的情报分析一番，龙徽宫进刺客，两宫失火，方才又听闻灵撤随百官去了摄政王府。这一连串的事情无疑代表了有大事发生。 自己以前和灵澈有所交谈，这一联想大概知道了对方想做什么。当下决定去助这太子殿下。以报答知遇之恩。 “如此精妙的局…你真是厉害…”君天离暗叹，默默下了楼。他一心沉思今夜帝都局势，却没发现本已经远走的夜紫珊又转了回来，悄悄的跟在了自己后面。 “想甩掉本小姐一个人玩，你还没那个本事呢！”夜紫珊狡黠的笑着，冲着君天离浑然不觉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至于君天离要帮助灵澈一事被少女定性成“玩”不知少年得知又会作何感想。 轩辕灵澈携百官到了前摄政王的府邸，本来大门紧闭的泽亲王府急忙开了门迎接沧澜储君的到来。 王府上下的人莫不惊讶无比，这种百官一齐前来的场景，是摄政王尚在其位的时候都不曾得见的。 虽然王府上下主事心中不解，但皆是不敢怠慢这位太子殿下。一时间接迎车驾忙得不可开交。 此刻，王府的主人轩辕清渊却是愁眉不展。这位退位的摄政王对灵澈的到来感到不安.他自然是知道今晚的不同寻常。自己的儿子在龙徽宫做些什么，即使不曾查收的他也能摸得一清二楚。 对于儿子的司马昭之心，年迈踌躇的他虽然从来没有给与过任何实际的帮助。但态度却一直都是默许的。 所以他才选择在十五之期之前退位，让清涣继任泽亲王之位。一来给了清涣一个方便，二来，自己也想抽身事外。 这位统治南沧澜十余年的摄政王已经老了，王图霸业对他来说也不过云烟而已。能安心度了余生，就已经是大善了。 “太子殿下可有带兵甲？”轩辕清渊在屋内榻上，对着王府的家臣问道，由于对外谎称重病，他并未起身去迎接灵澈。 “似是有几百亲卫，都进了府内”管家有疑惑却也没有担心什么。在他看来摄政王虽然退位，但依旧是沧澜最为势大的亲王，就算太子殿下也不过是其晚辈。 此番太子前来…想来不过是拜见而已。 “灵澈有大才，看来清涣还是没有成功…终究是我太纵容他了。”病榻上的亲王低声喃喃。他隐隐猜到了龙徽宫晚宴的结局，也大概知晓了灵澈是为何前来。 “禀王爷，太子殿下驾到。”门外有下人传令，轩辕清渊没有应答门便已经被推开。正是太子殿下领了几位重臣进了屋内。 轩辕清渊装作勉力起身行礼，灵澈连忙上前扶住，连道不可不可。 “早日便闻叔父身体抱恙，一直未来看望，灵澈多有不是。今日特携百官前来，搅扰之处，还望叔父见谅。” “殿下日理万机，怎能因微臣朽躯荒废国事。今日能带百官来此已是清渊万幸，怎敢让殿下自责。”轩辕清渊摇头道，心里却在打鼓。 眼下百官皆在自己府内，还有数百军士相随而至。整个沧澜的权贵都被眼前的这个侄儿无形的控制在了泽亲王府。 不管外界如何看待，至少此时他们已经作为筹码放在了这场权力博弈面前。任是自己的儿子有军权在手。恐怕也会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轩辕清渊本以为太子殿下没有机会逃脱龙徽宫，即使逃脱也没有理由跑到摄政王府上。而这两大难题都被眼前的人用两把火解决，眼下整个帝都没有人不知道东宫失火后，殿下跑到泽亲王府暂住的消息。 灵澈和满怀心思的轩辕清渊寒暄几句便找借口离开了病榻。太子也没问过摄政王的意见便直接找了王府管家安排了几十间客房带百官住下。对此轩辕清渊也只得哀叹一声，在榻上闭眼睡去。 文武百官见太子殿下安排所有人在亲王府住下不由传出一片议论之声。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个安排的不寻常。 百官皆有府邸，有的甚至离亲王府不到半里之遥。十五团圆之夜，殿下解决了所有的麻烦，竟是没有让百官回去团圆，这和殿下平日通达人情的处事之道大相径庭。 只有少数的几个老臣感觉到了——似乎真正的大麻烦，马上就要到来。 ………… ………… 轩辕清涣到了禁军军帐之中，见满营军士都已经准备妥当，才舒展了从晚宴开始就一直紧皱着的眉头。 他当下对着李元煞点头道： “李统领带兵有方，不输于那任虚。此刻正是出兵之时，当直指东宫找出那刺杀太子殿下的刺客。” “定当全力以赴，不敢有违…”李元煞抱拳领命转身退去。动身之时，他与一泽亲王的亲信擦身而过，而后这位杀手统领没走出多远，又听得轩辕清涣将他叫住。 这位禁军副统领疑惑的回过头，却发现泽亲王一脸铁青的立在远处。 “难道又出了岔子？这砍个人就如此的麻烦么？”心中有念想，脚下也不怠慢，李元煞三两步便走了回来。 “王爷还有何吩咐？” “东宫不必去了！”轩辕清涣咬牙道，命令之事让李元煞一头雾水。 “那厮自己烧了东宫，眼下已经去了别处。” “何处？”李元煞冷笑： “只要不出了沧澜，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李元煞信心十足，眼下永兴城中最强武力便是禁军，除非那太子能凭空将京郊大营搬入城中，不管何处都只能沦为他葬身埋骨之地。 可泽亲王开口说的那个地方却让李元煞的信心轰然消散，他看到轩辕清涣的面色变得有些狰狞，嘴上一字一字吐出那让人无奈又愤怒的字眼。 “摄…政…王府！” 对面的人狠狠道，双拳握得关节都为之发白。 “他带着文武百官…还有五百军士，全都奔我父王身侧去了！” 李元煞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那个自己要杀的对象有如此的谋划。 从晚宴开始到现在每一步的部署都卡在自己这方的咽喉上。刺杀计划的胎死腹中，一把火趁乱逃跑拿住任虚。又一把火有了理由带兵去了轩辕清渊的府邸。 眼下整个朝野重臣都被控制，更重要的是自己主子的父亲都落入那太子手中。如此一来，自己这边带着再多的兵，一时间也不敢乱动。 “王爷…那眼下我们如何是好？”李元煞问道。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你问本王…本王又去问谁？本王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轩辕清涣终于被太子咄咄逼人的一步步棋弄得手足无措，他看着李元煞，不由勃然大怒。 “王爷息怒…”李元煞却是一下平静了下来，在他看来如果权谋无法解决的情况下，似乎事情对于他而言变得更加简单一些。 “不如用李某人的方式解决,王爷可不要忘了李某人的刺杀可是从未失败过的。” “从未失败？也包括那三天圣殿的玄天使么？”轩辕清涣冷哼一声，情绪的失控使他脱口而出揭了对面手下的短，话音方出口却发现李元煞也是面色一寒，这才不由放小了声音。 “三天圣殿那群非人的家伙，李某人即使不敌也没有什么好耻辱的。虽然自重伤之后我实力大减，但是那太子殿下身边…怕是没有人能阻挡的了在下。” 李元煞冷冷的道，言语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整个沧澜包括现在暂时作为自己主子的轩辕清涣，也没人能挡得住他的刺杀。 “那灵澈的命就交给李副统领你去取了。”轩辕清涣为李元煞杀气所震，只能点头同意。 这个决定已经是无奈之举。此时此刻他也只能信任这个当年名动江湖的杀手。 安排一场明目张胆的刺杀，成了自然是好，如若不成，那么他还可以让禁军以清除杀手同党之名进入亲王府。 只要把自己的父亲接出来，那些文武百官他可以毫不在乎的让他们死在刀剑无眼之下。成王败寇，他轩辕清涣到如今已不可能再去在乎什么情义礼法。 “既然如此…王爷便在此静候佳音…” “两个时辰后…元煞必提太子人头来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