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后事（下）

    零儿盈盈转身，静静地望着已经呆了的姜云。金色的阳光从她背后洒落，刺得姜云的眼睛都有些疼痛。

    在那片金色光华中，他只看得到那绝美的身影，和那缓缓飘落的长发。

    一片寂静中，一滴水珠忽然滑落。

    在坠入俗世的尘埃之前，它在晨光映出七色虹彩，焕着最后的绚烂。

    这一个梦幻般的早晨，为何是如此的美丽和……哀伤？

    姜云忽然一怔。他已经有多久没有体验过哀伤了？除了当年目睹父母族人血染长街；除了在潮州城外看到那失去了光泽美丽眼眸，和犹带着未干血迹的朱唇；除了目送着那以生命为代价、化成一颗无尽光芒远去的烛九阴……

    哀伤，多么奢侈的一种感觉啊！

    “我做不到。”零儿宛如梦呓地道。

    “你要做什么？”姜云问。

    “我忘不了他，也无法爱上你；我无力突破你的咒缚，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也放不下仇恨，姜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姜云轻叹一声，曲指一弹，一阵轻柔的风拂去了零儿脸上的泪痕。

    “你想杀我么？”

    零儿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我恨你，都是因为你爹爹才死。都是因为你，静风师兄才会这样。我是这样的恨你！可……我实在做不到。”

    姜云的目光从零儿身上移开，望着殿外的阳光道：“零儿，我也曾无助、迷茫、绝望。那时我面对着命运只能接受，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直到现在，我为之奋斗的仍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但我很早就知道，只有实力足够强大，就能解决一些烦恼，只有坐上自己命运的棋盘，自己的痛苦就可以到别人那里去，甚至可以任意给坐不上棋盘的人，当年你父亲就是这么做的，不是么？这就是强者的特权。虽然我没有害人之心，但强大的力量还是可以你免受那些加害你的人给你施加痛苦。既然爱恨让你如此痛苦，不如先放一放吧！现在你的面前没有路，可是如你再向上爬一步，也许路就在那里。就算那时仍然没有出路，至少你现在也有了一个目标。”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姜云笑了笑道：“等着你有能力杀我的那一天。”

    零儿眼中飘起一层薄雾，轻轻地道：“可是……力量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姜云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去看看那里都有些什么。”

    零儿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竟是无助地靠在了姜云怀里。姜云也未躲开，昆仑一役发生了那么多事，便是姜云如此坚强的意志都难以消化，何况是单纯的零儿？

    “今天我不去了好不好？”零儿有些央求地道。

    姜云望了一眼零儿，道：“今天你父亲的丧事便开始了，你需要去。”

    姜云语气中带着命令，零儿知道她无法抵挡姜云的命令，垂下头来，回道：“是，主人……”

    ……

    ……

    由于璇光峰毁于一旦，重建的工作还未完成，因此柳正的后事便在天权宫举行。

    葬礼上不少活下来的璇光峰弟子都哭得一塌糊涂，然而能为柳正伤心的只怕也就是璇光峰一脉了。

    零儿与静心身为柳正最为爱护的弟子，不停地答谢着各派修士。

    姜云瞟了柳正的灵柩，转身而去。

    柳正对于姜云来说可是深仇大恨，虽然当年在潮州城外曾经放自己一马，但姜云永远不会感激他，尽管他将昆仑掌门传给自己，那也是一样的。

    姜云就这么一个人消失在了天权宫上。

    姜云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向璇光峰走去，沿着熟悉的山路，几间熟悉的草屋出现在了姜云面前。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姜云喃喃地叹道。

    听着屋外的异动，一个雄壮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

    兄弟相见，自是不需要太多言语，姜云被陈虎狠狠抱住。

    “姜云师弟？你怎么来了？”

    姜云忘了一眼陈虎憔悴的神情，苦笑道：“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我没想到你会来……”陈虎有些黯然道。

    姜云叹息一声道：“哎……我虽然无法原谅他，但诸葛师伯也是可怜之人，被仇恨遮蔽了双眼的人从来就不是为自己而活……”

    “姜云师弟你……”

    姜云深吸一口气，露出笑意道：“罢了！人死即灭，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切仇恨也随之烟消云散吧！”

    姜云挥了挥手转身而去。

    “诸葛师伯生前对我不错，每年忌日都替我献上一束花吧……“

    姜云淡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陈虎望着姜云孤单又有些萧索的背影不由得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