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风！
当拿着鱼叉的年轻人说要出海闯出点名声的时候，不大的村子都洋溢着由衷的嗤笑声。父母在笑，朋友在笑，无情的嘲笑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年轻人憨笑着将一切嘲讽笑纳了，带着精光闪闪的眸子看着手中那副自己画的难看海图。 当第二天，捕鱼的船只少了一只，村里也少了一个人时，所有人才知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真的出海了。 自信满满的少年近乎不可思议的穿过危险重重的诡异海域，来到了和乡下完全不一样的大城市。这里先进，文明，井然有序，在政府的管理下，人们为各种各样的法律服务着，为各种各样的工作服务着。 身材矮小的少年站在一个木箱上，大声的如此说道。 “和我一起去冒险吧！” 街上的人们被这突兀起来的叫声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后，更加巨大的嘲笑声包围了憨笑着的少年。 一起去冒险？ 这傻子在说什么？ “去探险吧！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没被人们踏足的小岛！我们去寻宝吧！” 再矜持的路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活宝是从哪来冒出来的？有些恍惚的路人们感觉自己像是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总想着走出去看一看，总觉得自己能发现前人留下来的财宝，用那财宝买最好吃的食物，最可口的蔬菜，世界好像总是充斥着光怪流离的冒险在等着自己，非我不行。 楞了一下过后，想到自己工厂里的工作还没做完，工资还没到账，许诺妻子的礼物仍没有希望，拜托别人给孩子找的工作还要去送礼。时间紧迫的路人们瞬间想到了山一样多的债务压在自己身上要去还，就再也没有浪费时间去理会那个傻子了。 活在这个世上，短短不到百年，还有那么多债要还，哪来的时间像这个傻子那样做白日梦。 那年轻人喊了一个星期，已经成了城市里颇有名气的笑柄，终于有忍无可忍的小混混连手揍了这个碍眼的家伙一顿。 自那以后，这个笑柄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偶尔有想起这个笑柄的人们，多少有些落寞的望着窗外越来越漂亮的城市，这座城市造的越来越好了，想要再继续在这里居住下去，房租想必会越来越高，当初为了出海多见见世面，多看看天地有多大，很多人被海上的危险和艰苦，生活的各种迫不得已逼迫着落草生根。在这座越来越漂亮的城市里，开始赚钱，养活自己，又被城市里越来越新鲜的享乐手段套走手里的钱。 一度经历过那种乡下小镇一辈子不可能有的丰富娱乐，就会一直念念不忘，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做牛做马的赚着卑微的薪水。又很快被飞速提升的物价套的一文不剩。 很多人都忘了自己出海时的初衷，想要看一看波澜壮阔的风景，想要创出赫赫威名，想要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又或者一段传奇般的人生经历。但是当稚嫩的梦想被现实的大海冲刷着只剩下一身泥沙时，人们开始做着自己根本不想做的工作，麻木的度过这一天又一天。 因此，当那个傻子出现时，所有人打心眼里诅咒着他！诅咒着他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生，诅咒着他做梦也别想逃出现实的泥沙！你这样看不清现实的蠢货最终只有死路一条！或许哪天在街角的路口，就可以看到你拿着破碗在那里行乞的光景了！ 当那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离开这座吸引人的城市时，医院里同时住进了四五名小混混。 当他用一个饭团买下了一个快要饿死的剑客后，又开始孜孜不倦的对着那剑客说着要去看一看世界有多么广阔。身手很差的剑客坚持自己高贵冷艳的设定，一直摆出一副高手的风范，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实际上什么都没听在发呆。 憨笑着的年轻人带着高贵冷艳的废柴剑士，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冒险。 当他们在新的城市里遇到小偷偷包，高贵冷艳的剑士眯眼一瞧，看到了那位美丽的贵妇人后，冷笑一声，义正言辞制止了这次的不法行为。没曾想那位贵妇人连看都没看衣衫褴褛的剑士一眼，令他脆弱的玻璃心碎的一片一片的。 多管闲事的下场便是他们被小偷背后的管理者派出二十人一路从岛的这头，追杀到了那头。最后打断了剑士笔直的鼻梁，打掉了憨厚少年的一颗门牙，将两人揍成猪头后才罢手。当憨厚的少年没心没肺的笑着破相的剑士，后者悲愤的就想一剑捅死他。 在之后的日子里，少年花光了从家里偷来的盘缠，两人饥一顿饱一顿的在这座城市里开始打起了零工。高贵冷艳的剑士慢慢的诱骗着蠢兮兮的少年，将他那为数不多的钱袋子骗光后，就准备找个时间溜走了，顺便给这傻孩子上一课。他本来打算趁着那憨厚的少年睡着时，拿他的手指画押，将这傻小子卖给奴隶商行来着，但是犹豫许久后，终于还是咬牙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就当是还了那一个饭团的恩义。 夜幕降临，吃着最便宜的拉面，干完一天苦力的难兄难弟肩搂着肩准备回那个便宜的狗窝。剑士心理默默的想着心事，准备在今晚就溜出这座城市。在回狗窝必经的小巷中，却意外的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一幕。 熟人，正是不久前将他们狠揍了一顿的那伙人，他们正围着一位在夜色中看不清面孔的女性，明显在争执着什么。摸了摸鼻梁的剑士就准备绕开这是非之地，身边却猛地挂起一股风，那个傻小子风一样的冲进了人群，站在了那个女人的身前。 “爷爷说过，男子汉不应该欺负女人。” 剑士不忍直视的用手捂住双眼，这小子是真傻啊。聪明的剑士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看着那傻小子被七八人包围住，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倒在地，又一次又一次倔强的护在那女人的身前。剑士无奈的叹了口气，今晚看来是走不了了，自己怎么着也要把那傻小子带回房子里去才行，不然这么伤痕累累的放一晚上，保证玩完啊。 猛然间，剑士瞪大了双眼，看着那群小混混中的其中一人，脸色不耐烦的取出了在月色下明晃晃的短刀。 那人动了动嘴皮子，说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开。 那傻小子没有回话，只是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混混们权当是这傻子不要命的在嘲讽自己，而剑士却知道，那个笑脸是给自己的，仿佛在说——【保重】？ 当那刀刃捅向宁死也不退的少年时，剑士猛地在这群人身后大吼了一声，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向了自己，借着大吼的勇气，剑士手中那柄只宰杀过小动物果腹的剑，第一次砍了人类。 被血溅了一脸的剑士，趁着慌乱，喘着粗气将三人砍倒在血泊中后，其他人惊叫着逃走了。全身遍体鳞伤的少年在那女人的搀扶下靠在了一旁的墙上，对着气喘如牛的剑士露出了那个一如既往的憨笑，那笑容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当一鼓作气的提上来的勇气被用光，再而衰，衰而竭的剑士手脚冰冷的靠在另一边的墙上，使劲稳住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和第一次杀人的恶心感。他苦笑着看着满手鲜红的色彩，心想这叫什么事请啊。 那个明显不想跟人命有牵扯的富贵女人还算有良心，给了他们一笔不菲的感谢费。靠着这笔钱，他们更是连夜逃出了这座小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傻小子身边有了越来越多的伙伴出现。有无家可归的赏金猎人被他拐到了队伍里，有被禁锢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被他傻呵呵的忽悠着走出了豪宅，有失去了回家方向的巨人族被他以伙食管饱变成了最强力可靠的伙伴。剑士回过头来看着这一路走来，猛然间发觉，这小子不傻啊，几乎都是以最小的代价将他们这群人坑蒙拐骗在了一起。 当他们驰骋在大海之上，与海贼发生战斗，那个只会傻笑完全不会战斗的年轻人却不躲也不逃，永远和他们站在一起。当敌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群疯魔了一样的家伙卖命战斗，最终海贼船的船长不甘心的跪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前，静候一死。 站在俘虏面前的年轻首领笑了笑，对着他如此说道——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性命，我还要往更远处行走呢。 海贼船长愣愣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下意识的问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年轻的首领像是要拥抱世界一样张开了怀抱——那当然是……未知的冒险啊！ “我的目标是世界的尽头！我的征途是那【伟大航路】啊！我要用自己的双眼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我要在那【拉夫德鲁】的沙滩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对于他的话，船长一半是惊讶，一半是抱着看白痴一样的心态，全然没有相信的意思。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这样丝毫不为名利而行动的人，就算如此，也断然没有放敌人一条生路的可能，这世上哪有那样不记仇的傻好人？但当那个年轻的首领真的没有杀这些俘虏，只是拿走了一半的宝物和少许食物后，船长呆呆的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败军之将的他才终于理解了。 那个年轻人的话是真的。 他只是向着那个方向前进而已，并且把阻挡自己的人扫空罢了。仅仅是为了这一理由便抛弃了所有的荣华与富贵，跟着他一起背井离乡的家伙们是怎么想的？ 为了这么个愚蠢的理由战斗，甚至落败的自己又是多么的悲惨。 作为海贼信念的东西被人打垮了，船员们一蹶不振的坐在甲板上发呆，仍然跪在那里的船长望着越行越远的那艘帆船如此想到。 在那座岛屿的后面又能看到什么呢？ 在那天空的彼端有能够看到什么呢？ 探索未知的世界，难道这不是所有的男人，在曾经年少时所拥有的梦想吗？ 已经过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出海，以及为什么成为了海贼，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麻醉在杀戮与酒精之间的自己，啊，多么的丑陋啊。 当船长站起身来时，吸引了所有水手们的注意。 啊，等等，等等我啊！ 我还可以么？我还有资格追求么，那曾经年少时憧憬的梦想啊！ 那小小帆船的身边不知何时开始聚拢起一只只声名鹊起的船队，他们已经不再是海贼了，也不再是行尸走rou了，他们只是曾经的少年们，再一次拿起手中的武器，追逐着自己永远的梦想！ 就这样，这只已经堪称军队的庞大势力突兀的自北海拔地而起，在前进的道路上不断的胜利，不断的前进！最终成为了世界政府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已经不再年轻的首领面对着政府的使者，对方提出了极为丰厚的奖赏，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让他们停下前进的脚步，解散这只军队。 曾经憨笑的少年已经成为了稳重的首领，面对着堪比一国之王的丰厚待遇，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礼送那使者离去。 从未以海贼自处的首领，却因为驰骋在大海之上，不被政府管教，被冠上了海贼之名。 世人开始如此称呼他——海贼皇帝。 当海军的军舰如期而至，整个北海的战斗力和从伟大航路中跨海而来的本部战力挡在这群人的面前时，稳重的首领拔出随手从宝物库中捡到的黄金大刀，如此呼喊道。 “蹂躏之！” 为了守护无辜者遭受海贼的侵略，为了让孩子们可以健康的成长，老人们可以安度晚年，年轻人可以一展抱负，美貌女子可以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为了这世间一切的真善美，海军们才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正义的旗帜之下，为了守护而战斗！ 他们正是以这些为信念，才发挥出远超那些只知道杀戮的海贼数倍数十倍的力量！ 勇猛的海军们赌上军人的威严与荣誉，对那群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发起了进攻。但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敌军，那高昂的士气却使他们万分惊恐，以至于吓得瑟瑟发抖。 为什么这些恶党会有如此高昂的士气、有如此雄壮的斗志呢？ 每一个傻瓜都悍不畏死！每一个傻瓜都大笑着在倒在了枪炮刀剑之下！每一个傻瓜都笑着赴死！ 笨蛋们就这样憧憬着年少时的梦想，男人们一起大声的呼喊着！ 向前！！ 前进！！ 不要停下！！ 向前！！ 前进！！ 向那【拉夫德鲁】！去见一见什么人都没有见过的光景！ 和那个【男人一起】！！！ 为了大家共同的【梦想】！ 最终，这群笨蛋像是被天命所眷顾着那样，靠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突破了海军必死的防线，逃进了更加凶险的无风带！ 海军们没有追下去，虽然有能度过无风带的船只存在，可那毕竟是少数，再加上有那一群人诱使巨大海王类现身在前，他们没可能在发疯的海王类群中活下来。 但是，这群用船桨滑动船只，最终突破了无风带的家伙们，竟然是一头海王类都不曾见到！真是莫大的幸运！ 像是奇迹一样的一伙人，不作恶行凶，不杀人劫货，只是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阻碍扫平，不断在前进的道路上赢得胜利！不断有人加入他们的队伍，背叛海军的无德海兵，不断旅行的探险家，视财如命的赏金猎人…… 向前！！！ 向前！！ 前进！ 前进…… 男子汉们的呼喊仿佛至今仍在耳边回响。 肥胖的老人悠然从梦中转醒，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这个糟糕的梦境……依然缠着自己不放…… 真是…… 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