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栖凤山下观世情(一)
也不说那长右族长听得林悠远作歌而去,心中有何感受,单只说林悠远一行踏云而走,碧空蓝天之中,猎猎长风,衣袂翻飞,当真教人精神一振,心生豁然开朗之感。 自林悠远将那长右一族放出,太一等人便一直默默旁观,未发一语,现在林悠远既已事毕,太一便忍不住开口说道:“师尊,那长右族长太也圆滑,只怕却不是什么修道的种子。” 林悠远听太一如此说,也不意外,只摇头说道:“他虽失了赤子本性,却也未必不堪造就。况且,这世间事,最教人无奈的,便是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吾等这般苦苦修行,也不过为着有朝一日逍遥自在,再也不必身不由己罢了。” 说到此处,林悠远也不由喟然一叹,方又接着说道:“说到底,那长右族长之所以如此这般,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吾传他一门道法,不过望他有所成就之后,见识自增,兴许能够幡然醒悟,重见真我,如此也算是他的一场造化了。” 太一听林悠远如此说,一时之间亦是有所触动。 洪荒生存不易,这偌大天地,芸芸众生,能求个温饱一生的尚且不多,如何能要求他们过多?若是求全责备,未免太也苛刻,亦算不得公平,自家要证天皇之位,更须注意此中关节。 林悠远见太一有所领悟,便也不再多说。而他欲自此广传道统,为将来之事谋算的计较,实是不好宣之于口,况且以太一此时的道行境界,他又是此一量劫之主角,林悠远这番筹谋,太一恐怕亦非全无猜测。而至于云中子或是那独角雷犀,其等境界道行不够,便是知道这等事,亦是徒乱人心罢了。 既已解了自家徒儿的疑惑,林悠远便可腾出手来办点旁的事情。 自他前番洞彻玄机,林悠远便已知晓,除却自家和那鸿钧道人而外,只怕是不可能再有人抢在太一证道天皇之前突破合道境界了,便是如三清这等存在,亦不例外。既是如此,那一心参悟吞噬之道先天符箓,盼着能早日晋级合道境界的金刚童子,便也不必苦苦闭关修行了。 因此,林悠远便分出一缕神念,将这种种玄机尽数告与那贪吃童儿知晓。如此这般,片刻之后,便见林悠远袍袖震动,忽有一金光闪闪的圈儿自行飞出,悬于当空,耀人眼目,可不正是那金刚镯? 林悠远见那贪吃童儿作怪,也不由失笑,只将拂尘一挥,便见那金刚镯光华全敛,一个金光闪闪的童儿已然现出身来,正是金刚童子。 这金刚童子甫一现身,便张牙舞爪,朝着云中子呼喝道:“多少年不见,你这小云儿竟也化形出来,快来让小爷试试牙口,看你是个何等味道!” 这金刚童子在云中子化形之前便已闭关,是以云中子倒未曾真个见过他。此时两人甫一见面,那金刚童子便叫嚣着要尝尝云中子是何等味道,倒教云中子一时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不过,虽则这金刚童子动则便要将人吞吃入腹,着实是个凶残性子,可他此时短手短脚,分明便是个白胖童儿模样,是以云中子倒是未曾惊慌,只不住拿眼去瞧林悠远,等他处置。 林悠远见此,亦是哭笑不得,只把拂尘又一甩,便将那贪吃童儿翻个筋斗。 那金刚童子却是皮糙rou厚,只把林悠远这一扫视作等闲,口里怪叫道:“既是老爷心疼这俊俏童儿,我不吃他就是了,何苦老爷要用那拂尘招呼?也罢,也罢,童子我只好将就些,只吃那独角的牛儿亦使得。”
林悠远见这贪吃童子愈发来劲,也不由得笑骂一声道:“呔!你这惫懒童儿,如何要在老爷面前撒泼?” 金刚童子见林悠远作势,只管埋怨道:“这许多年闭关,老爷莫不是把童儿我忘了不成?也不曾见老爷给过我半点吃食,着实是饿得紧了。” 林悠远听他如此说,愈发哭笑不得,乃道:“如此说来,竟是老爷我的不是了?” 金刚童子闻言,也不应声,只管拿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望定了林悠远。看他神态,这许多年,实是委屈得狠了。 他这副模样,倒把林悠远气笑,只说道:“你这贪吃童儿,恁多歪理!吾也不与你计较,你却也莫要如此委屈,日后太一证道天皇,便有用你的时候,只盼到时你莫要吃撑了便好!” 金刚童子听他如此说,已隐隐知道林悠远说的这件事,实是关系到自家日后成道之事,心中不由大喜,口中却只管说道:“咦,老爷此话可当真么?遮莫不是画个饼儿出来,与我充饥不成!” 林悠远却不肯再多说,只吊他胃口道:“你却莫急,到时自见分晓。” 那金刚童子自是不依,可任他百般耍宝,林悠远只是不说,倒也叫他莫可奈何。 经了金刚童子这一闹,林悠远倒是将那种种筹谋算计抛到脑后,只觉似这般逍遥自在,闲来逗弄逗弄自家童儿弟子,方是自家真正想过的生活。不过,正如他与太一所言,这世间事,最让人无奈的,便是身不由己四个字,便是修行到他如今这般道行境界,亦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不知何时方能真逍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