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干戈起处兴风雨（上）

    林悠远赠了那苍猿一瓶紫寿仙丹，可助他延寿千年，这才拱手而别，仍往栖凤山而去。

    林悠远赠丹之举，于那苍猿而言，显然是一场极大的机缘造化，可林悠远赠丹之前偏说什么“不知是对还是错”，而那苍猿竟似真还领会了其中深意，委实教太一三人俱觉怪异，颇有莫名其妙之感。但太一细细思考那苍猿回复林悠远的一番话，心中便隐隐有些明白，不由感慨道：“师尊，那苍猿原本已豁然通达，将这死生之事堪破，可师尊不过这一味仙丹赐下，便教他心中再起波澜，心境再难稳固。

    “如此一来，那苍猿虽能延寿千载，却终究难免患得患失，反将从前通透心境失却。师尊可是顾虑此点，方才在赠丹之时，有意提点那苍猿么？”

    林悠远闻言摇头笑道：“这世间事，最难测的便是人心二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境界，说来简单，又有几人能当真做到了？举凡际遇变化，得失易势，心境变化不复从前，亦是寻常事尔。但若是因畏惧得丹之后心境变化，便将这千年寿元拒之门外，实是因噎废食之举。况且，在为师取出紫寿仙丹的那一刻，那苍猿的心境便再难回复从前了。”

    说到此处，林悠远顿了一顿，方继续解说道：“世间事有一得便难免有一失，为师提点那苍猿一句，却没指望他从此之后仍能保持之前那份通达心境，不过是说‘吾可赠丹，汝亦可不取，此中利害，惟汝自决’罢了。有此一节，那苍猿今后心境又会有许多不同，此中玄机吾且不说，吾徒却可细细体味一二。”

    太一、云中子并那如意雷犀三个，听了林悠远这番解说，都各有所悟，一时默默，不再言语。林悠远也不在意，只管沿河而下，饱览大河风光不提。

    如此前行数日，这一日林悠远正与太一三个点评这一路走来的山河地理，洪荒形胜之所在，忽然心有感应，却是前方天地灵气暴.动，似是正有人斗法。但此等争斗之事，林悠远一路行来已遇到过不止一次，早已见怪不怪，便也不大放在心上，只不动声色，仍与太一几个谈笑风生。

    又过得一刻光景，太一才对这情况有所察觉，他神情一变，忙抬头去看自家师尊，却见林悠远仍旧意态安然，正与云中子絮絮而谈，恍似毫无所觉一般。见得此般景况，太一却不会以为自家师尊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想来是师尊并未将其放在心上罢了。有鉴于此，太一却也不好声张，只能做出一副未有发现的样子，且安心等待罢了。只是他内心深处，总觉得这一次际遇似乎与自家有些干系，心中便难免有几分牵挂。

    太一这般神思不属，林悠远自然看在眼中，知是自家弟子必然已经有所察觉。而太一能在自己之后一刻钟内便察觉到那天地灵气之细微变化，可见其道行境界果然又有精进，林悠远心中对自家这个徒儿当真十分满意。但似这等有人争斗之事，太一这一路亦见识许多，若说其为此而心神不稳，却是有些古怪。

    而林悠远平日行事，少有推算之时，多是顺其自然，临机决断，此却是因为他道行日高，一举一动莫不合乎道法自然，非是大事，却是无需如此算计。但要说到推算预测之法，林悠远在鸿蒙之中便掌宙光流转之道，可谓洞悉光阴之秘，就曾创出过一门宙光流转先天神算的法门来，当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推算预测之法。后来，林悠远得了河洛天书，更因五行本源先天符箓齐聚而掌河洛术数之道，太乙、奇门、六壬三式莫不精通，要说起衍算卜问之道来，这洪荒之中林悠远若认第二，便没有一个敢称第一了。

    林悠远手握一等一的衍算卜问之法，平日行事反多顺其自然，少有刻意为之之时，此中境界亦有颇多可说道之处。只是，任是林悠远道行通天，洪荒称绝，此时遇上与自家宝贝徒儿有关之事，他却再也难保淡定，早已分出大半心神，细细推算这一次的际遇到底与自家徒儿有何干系。

    而一番推算之后，林悠远却也不免暗暗心惊。倒不是这一次遇上的斗法之人有多么了不得，而是这一次际遇竟是太一证道天皇之兆始，事情虽小，干系却大，便是以林悠远之道行境界，推算之时也觉困难重重，看不真切。但此事既然干系到自家徒儿证道之事，林悠远却不想有半点马虎，务要推衍详细，万无一失才行。

    有念于此，林悠远神念一动，那如意雷犀便驻步不前，林悠远又与太一云中子交待一声，已将河洛天书取出，望空便抛。却见那河洛天书倏地隐于虚空之中不见，林悠远面前却随之现出一座极神妙的大阵来。那阵势范围之内，恍若星空般隐现炫彩之光，更有无数神文流转不休，暗藏无穷玄机在内，而大阵正中，隐约可见一面宝镜清光盈盈，只是这么遥遥一望，其便好似要照彻观者之过去未来三生之事一般，委实惊人。此一阵势，正是林悠远以三式之首太乙神数为根本，以河洛术数之道为用，演绎而成的太乙天遁阴阳大阵！

    不过，自林悠远作成此阵，也不过才过了数百年光阴，那充作大阵阵眼的法宝太乙天遁阴阳镜却还远未孕育完全，这一番却是林悠远以河洛天书之力为本，将那太乙天遁阴阳镜暂且彻底衍化出来，使这大阵之威力陡然提升许多。要知道，这河洛天书自得了五行本源先天符箓之后，已衍化出一十八道先天神禁，彻底超脱合道境界之藩篱，直入纯阳之境界，比之林悠远此时半步纯阳之境还要远远超出，林悠远以其为根本，全力催动太乙天遁阴阳大阵，有这般惊人声势却是再正常不过。

    太一、云中子及那如意雷犀，见林悠远突地摆出这等阵仗，心中都暗暗吃惊，此却是这一路以来的第一次。林悠远却是暂无心思管他们三个如何想法，只催动大阵，细细推算，务要洞悉这次际遇的一切变化，不容有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