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心难测
辽东都司府，一天之内连续接到三道圣旨，一道是对于陈洪的申斥和惩处，不过那些惩处倒是感觉无关紧要一般，而另外两道都是和陆炜有关，一道是，平虏大将军被罢官，而此时由陆炜执掌边关一切军政大权，全力抗击鞑靼，还有就是赐婚陆炜和塔利亚，而这道还有两份。 对于这两道圣旨，所有人，包括陆炜都是很是意外，仇鸾就这样突然被罢官，虽然是说起构陷忠良，但是这未免也是太过突兀了，还有为什么此时赐婚陆炜，对于这两道圣旨，陆炜却是也是无法完全领会其中深意，但是也是可以猜出一点，如赐婚之事，显然只是为了分化对手，建立一个可以说很是脆弱的政治联盟。 至于仇鸾的突然间倒台，陆炜虽然是知道自己老子和严家一直在对付他，但是似乎这来的还是有些太快了！ 而紧随而来的一封来自自己老子陆炳的家书，使得陆炜明白了一切，同时，他只能是为仇鸾的愚蠢而感到悲哀，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他们那位皇帝陛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严世蕃自诩自己、陆炳和杨博为世间三大聪明人，但是事实上，他的老父亲严嵩却是很是明白，最为聪明的人，正是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历史上，对于这位嘉靖皇帝的凭借，或许都是离不开荒.yin这两个字，主要是因为，例如嘉靖服用媚药，在后宫夜御千女，或者是折磨死许多宫女等等，这些传言或真或假，呆了民间，那么，这我皇帝的口碑自然是不会好到哪里去了，好色，似乎就是他的代名词。 但是，真的只是这样看待这位皇帝陛下，若你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微末小官，那么就是无所谓了，但是若是你是重臣，并且想着利用这一点，那么陆炜便是要恭喜你，你死定了。 在陆炜看来，嘉靖皇帝，他不能算是一个有道明君，但是说他是无能的昏君，那也是不合理的，他所谓为历史诟病的二十年不上朝，仅仅是不上朝堂，但是在西苑，嘉靖皇帝从未耽误过批阅奏章，其实还是算是勤勉的，在他的前二十年，他仅仅二十余，便迫使权倾天下的三朝重臣杨廷和黯然离去。启用夏言这样的诤臣，铲除正德年间一些弊端，如江彬、钱宁等jian臣，同时，大大打击宦官，在嘉靖一朝，虽然是宦官们依旧是掌握很大权力，但是在这位主子面前无不战战兢兢，也是绝不会出现英宗时期王振，武宗时期的刘瑾这样的权宦。 在嘉靖的前二十年，明朝还是出现中兴之象，但是至于后二十年，明朝确实是在衰弱，这里面也是有着嘉靖的问题，但是说是嘉靖好色，荒.yin无度陆炜是不相信的，嘉靖的那些传言，有些确实是真的，为此确实是有着不少无辜女子丧命，其中根源是在嘉靖皇帝想要寻求长生之道，而这个几乎是所有皇帝的通病，圣明如秦皇汉武，唐太宗李世明，到了晚年都是异常迷恋长生，以及后世那位最为勤勉的雍正皇帝，也是如此，所以这一点上陆炜无法说什么，至于造成这么大的祸害，只是因为他们的无知和掌握了巨大的权力。 信奉鬼神，是这个时代的特质，尤其是在掌握了那至高的权力之后，谁也是不愿意轻易失去，自然是希望自己可以永远掌握，所以这些也就是促使这位嘉靖皇帝做出许多荒唐的事情，使得自己原本可以成为一个中兴之君，却是徒添污迹。 但是，若是以为，这样就是可以好糊弄这位皇帝的话，那就是真的错了，当初严嵩初掌内阁，一时间，也是变得有些张狂了，结果嘉靖当时并无申斥，却是很快将之前被罢黜的夏言再度找了回来，继续当内阁首辅大臣，严嵩为副手，仅仅那一次，严嵩就是明白，自己在这位皇帝面前，唯有小心谨慎，他所能做的事情，只有皇帝容忍，才能去做，一旦是触及皇帝的底线，那就是灰飞烟灭，所以当严嵩再次执掌内阁，便是对于这位皇帝陛下只是一味迎合，说话做事都是极为小心低调。 而这一回，仇鸾便是真的撞上铁板了，而且是注定要撞的头破血流的那种，他自以为这次抓到了陆炜的机会，他相信，凭借着那张画像，嘉靖皇帝一定会认为陆炜居功自傲，贪恋美色，才是故意将那公主带往辽东，而不带往京城。 但是他真的是错大了，他想不到的是，这位他眼中荒.yin的皇上，其实对于朝中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何人正直，何人jian诈，何人可以委以重任，这位皇帝陛下都是清楚的很，而同时就在他想着整别人的时候，人家也是没有闲着，陆炳和严世蕃在此前已经是将他种种与鞑靼有关的证据送到了嘉靖皇帝那里，只是嘉靖皇帝是一个极其看重颜面的人，他不会接受，自己所一手扶持起来平虏大将军竟然是会通敌，所以一直没有表态，而陆炳和严世蕃则是真正的聪明人，也是真的了解他们的皇帝的人，他们见到皇帝迟迟不表态，却是从没有表现出任何焦急，依旧是各司其职，一切平静如常。 而这回仇鸾的诬告吗，就是亲自为自己补上了最后的致命一刀。 ······ 夜，辽东都司府陆炜别院，凉亭之下，陆炜、杨博和黄锦端坐在一起，杨俊民这是静静的守在自己父亲和陆炜之间。 “伯言，此番我们损失着实不小，之后，我们将是如何？”杨博一脸担忧道。 “哼，都是陈洪那个混账，这回皇上只是罢了他的监军，罚他面壁，实在是太便宜了，可怜那些将士了！”黄锦脸上此时又是浮现出怒气。 “我们现在，确实是有些被动，鞑靼全是骑兵，来去如风，我们这一战，折了这么多骑兵，士气多少还是受了影响，现在我们短时间内只能是坚守了，拖延时间！”陆炜此时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姐夫，你怎么这么说，那些鞑子，听到你名字，那是真的怕啊，看看，十几万大军都是困不住你！”杨俊民此时一脸兴奋道，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忘记之前那追随陆炜杀出那十数万大军重围的情形，心中顿时又是万丈豪情。 “哼，他们怕我，那是又怎么样，可是我们损失了那么多兄弟，用兄弟们的血染红我的凶名吗？”陆炜此时却是不禁很是无奈的一笑。 “俊明，不可胡言！”杨博当即训斥道。 “是！父亲！”杨俊民当即便是不敢言语了。 “那份圣旨，已经是送往瓦剌大营了吗？”陆炜问道。 “恩，已经是送了去了！”杨博道。 “好，皇上终究是皇上，运筹帷幄啊！”陆炜道。 “是啊，皇上这一道圣旨，便是将这瓦剌与我大明绑在了一起，就算是这瓦剌向着俺答表示忠心，俺答也是未必是会真的相信了，他们已经是没有选择了！”杨博此时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呵呵呵，那是，咱皇上圣明着呢！”黄锦此时脸伤又是浮现出那弥勒佛一般的笑。 “只是即使是瓦剌这边或许不会和我们死战，但是鞑靼自身的力量还是太过于强大，鞑靼联军十五万，其中瓦剌与一众部落合兵不过五万，鞑靼还有十万之众，这十万可不是好对付的，而且，一旦我们败了，瓦剌瞬间就是会转头臣服鞑靼，那么就是麻烦了。”杨博面上又是露出忧虑之色。 “是啊，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应当担心的是兀良哈！”陆炜突然道。 “什么，兀良哈难道会投降鞑靼？”黄锦此时脸色也是不由得露出紧张之色。 “兀良哈部，自太祖年间臣服，至今虽然还是算是恭顺，但是期间也不是没有出现叛变之事，如上一任朵颜三卫的首领花当，便是出现不臣之心，才被诛，如今其子伯革承袭其位，但是这伯革的侄子打哈似乎却是不服这伯革，内部争端不止，此番若是鞑靼知道瓦剌要与他背离，而我大明此时伯言已经回来，他自知难以攻取，那么朵颜三卫将是最好的选择，迅速打垮朵颜三卫，占领其地，便是可以与此为跳板，威胁整个辽东，在辽东这里还是有着如女真等这些部落，他们都是一些骁勇善战之辈，若是被鞑靼所得，那么鞑靼势力自然将更大了！”杨博分析道。 “哦，那么一开始这俺答为何不去直接全力攻打朵颜三卫，而是要和大明相持，真是自讨没趣？”黄锦疑惑道。 “估计是害怕自己损失，同时，引起瓦剌的敌视！”陆炜猜测道。 “应当是如此，鞑靼、瓦剌、兀良哈本就是元朝遗民，战力都是不可小视，若是鞑靼一开始全力攻击兀良哈，兀良哈之前虽然与鞑靼常有联系，但是却是并不是代表愿意被吞并，尤其是还有我大明在后，自然是更加不会轻易投降，而这样样势必会使得鞑靼损失惨重，而瓦剌此时在后面，看见兀良哈的下场，自然是不得不防，所以倒是不如来掠夺我大明更加划算，毕竟我军现在还是无法长久的进入大漠，太祖、成祖北伐的功业，现在我大明已经是支撑不起了！”杨博不禁叹息道，眼中竟然是流露出一丝伤感。 “可是现在，杨大人，怎会认为鞑靼已经是敢了，现在不是对于鞑靼更加不利了吗？”黄锦继续追问道。 “现在，一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的战争，使得他们消耗太大，如实不及时在找到合适的目标，那么这回就得不偿失了，还有现在，瓦剌被伯言扫荡草原腹地之后，元气大伤，瓦剌纵然是知道结果如何，但是也是未必敢动，所以反而倒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杨博道。 “老丈人，所以你便是急急的让那哈什克回去的原因吧，不过应当会不仅仅如此吧，你是还是在防着他？”陆炜笑道。 杨博此时微微一笑，却是不反驳，“不单单是如此，这哈什克是忠于伯革的，现在朵颜三卫里，那打哈还是有着极大的实力，哈什克回去至少可以平衡，另外，那哈什克见识了伯言的本事，相比对于他们也是会有些影响的吧？”杨博说道最后，嘴角的笑显得更加的意味深长。 而陆炜则是笑而不语。 ······ 当夜幕渐深，杨博他们已经是散去，陆炜却是还在院子里，杨俊民则是作为自己姐夫的亲兵，自然是陪着，在他的手中，则是多了一封信，那是杨博给他的，是杨莲寄来的，之前陆炳为陆炜寄了一封家书，但是她担心那里面牵扯道朝廷之事，便是自己另写一封信，让人送到自己父亲手中，转交陆炜。 “我jiejie信里面说什么了？”杨俊民一阵好奇道。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问！”陆炜则是一副老气很秋的样子道。 “我们都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你也就是大我一两岁而已，装什么啊？”杨俊民当即不满道，此时四下无人，他们却是又是恢复了之前那种兄弟情谊。 “呵呵，那又怎么样，你姐和你姐夫我的私房话你也要打听，小心我告诉大姐！”陆炜一脸坏笑道。 “行行行，算你狠，我不问行了吧！”一听到自己大姐，****明顿时就像是xiele气的皮球，当即就是瘪下去。 而就在此时，二人忽然听见一阵沙沙声，两人同时一惊，却是发现，是那塔利亚，“怎么，还不睡，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陆炜笑道，虽说他现在和这个塔利亚已经算是夫妻了，有了皇帝一道圣旨，这笔什么婚书都管用，但是他很清楚，他和塔利亚，只是一场政治游戏的的两个筹码，所以自然是也不会因此有多亲密。 “你们的皇帝陛下，不是已经是下了圣旨了，让我嫁给你，有了巫狼这个女婿，我瓦剌倒是很是了得，大明也是可以省了不少钱粮了吧？”塔利亚笑道。她笑的很美。 “哼，你就不要打什么歪主意，我姐夫和我jiejie感情好着呢，就算是你是皇上赐婚，但是你进了门，终究也是只是在我jiejie后面！”杨俊民轻蔑道，对于这次赐婚，杨俊民很是明白，这都是皇上的权术，也是为了大明，所以他并不会对于陆炜有什么不满，但是对于塔利亚就是不一样了，毕竟这以后或许真的会威胁自己jiejie的地位，作为弟弟他，自然是不愿意这样。 “俊民，你先出去吧，公主来这里看来是有事要谈的！”陆炜道。 杨俊民虽然是有些不愿意，但是还是离开了，只是在离开之前，还特意交代：“想着我jiejie，在等你呢！” “看来，似乎将军很是爱自己的妻子啊，那么我似乎应当是可以为自己庆幸了？”塔利亚脸上，依旧是挂着那令人迷醉的笑容。 “公主来这里，不是为了谈这些家务事的吧？”陆炜直接了当的问道。 “当然，我只是想问一下大将军阁下，您觉得你们大明真的可以打败俺答吗，一个竟然是会将军队的权力交给太监的皇帝，统领下的军队，犯了这样的大错却是只是那样无关痛痒的惩罚，如何和与俺答这样的人物相抗，当然大明很庆幸，还有您，不过却是只有一个你，而草原上的狼却是很多！”塔利亚的话语显得很是随意，但是似乎又是充满戏虐。 陆炜看了一眼塔利亚，月光下的他很是美丽，陆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天心难测，我们很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