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落满灰尘
柔和的春风拂过,雪白的纱帘似婀娜的少女在午后斑驳的光影中偏偏起舞,窗前翠绿丰实的绒毛香茶微微摇曳,抖落一抹清爽浓甜的苹果香自鼻尖缓缓飘逸,火红的长寿花悠然绽放,闪烁着阳光灿烂的金色。 余安宝俯身轻握住小寒放在水杯上的手,凤眸温柔地注视着她,“小寒,慢慢来,慢慢的,沉住气,别急。”随之,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小寒的手上挪开。 到目前为止,余安宝已经陪伴小寒接受康复训练有整整一年,而在这一年里,小寒打碎的水杯数量若是连起来恐怕真的能绕地球一圈,而余安宝为小寒买来练习的水杯数量又何止是绕地球一圈。 无论小寒失败多少次,余安宝总是耐心地鼓励她,“小寒,慢慢来,慢慢的,沉住气,别急。” 只要是看到他如浮云远山般的沉稳笑容,还有那深信不疑的坚定眼神,垂头丧气的小寒瞬间又热血沸腾,重新拾起信心在周而复始,枯燥无味,悲喜交加的练习中坚持不懈。 手背上仍残留着来自余安宝手心的温暖,小寒深呼吸,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然后咬紧牙关,手心里何时已经沁满了湿热的汗水,额头上也渗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只此刻对她来说仿佛有千斤重的透明玻璃杯,就像非洲大草原上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那只可以让它即将饱餐一顿的黑斑羚。 “这一次一定能行的,无论怎样,今天没有打碎一只杯子,”握着杯身的手指渐渐收紧,小寒暗自鼓舞自己,“加油小寒,你已经能抬起胳膊了,就差把杯子擎起来了。用点力,再用点力你就能把杯子擎起来了,加油!” 浑身所有的力气似是全部汇集到了小寒的右手上,晶莹的汗珠顺着额头落在眉尾,划过脸颊,凝在下颌,一颗又一颗,最后滴在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晕成一朵朵染上彩虹色彩的绚丽水花。 小寒屏住了呼吸。 余安宝亦屏住了呼吸。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吹动树叶隐约的沙沙声。 小寒握着杯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但它们却是在上升,上升,不过速度很慢,很慢。 余安宝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几乎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他攥紧了拳头,凤眸牢牢锁住小寒手中那只距离桌面大约只有五厘米的水杯,低醇而冷静的嗓音谨慎地在小寒耳边响起,“别慌,小寒,稳住。” 再一次深呼吸,小寒沉下心,适当地调整自己。她处理得很好,手抖动的频率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而且杯子一直在上升,越来越高。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杯子马上就要升到同小寒肩膀齐平的高度了,马上!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小寒和余安宝一起倒数着,在快数到“一”时,他们大气都不敢喘,并有意在“二”那个数字上多停留了几秒。 不错,很好,很好,杯子仍被小寒稳稳地握着,停在半空中。小寒和余安宝的心愈发“突突突”剧烈跳动着,血液翻涌,冲至头顶,两人一齐惊呼,“一!耶!” 小寒激动地一头扑进余安宝的怀抱,比小寒还要欢喜的余安宝直接横抱着小寒在原地兴奋地转起了圆圈。 太好了! 太棒了! 这简直是见证奇迹的重要时刻! 终于,小寒成功把杯子擎起来了! 终于,小寒的右胳膊从真正意义上彻底恢复了正常的功能! 这一路的坎坎坷坷,跌跌撞撞,其中的艰辛苦涩,也只有小寒和余安宝最知晓。 “谢谢你,安宝,”小寒望着余安宝喜极而泣,“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会变成怎样。” “小寒,不要谢我,”余安宝为小寒拭去眼角的泪水,凤眸深情,“你应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没有放弃你自己,所以你才会拥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小寒将余安宝的手贴在自己湿凉的脸颊上,水眸里溢满感激和亏欠,“安宝,从过去到现在,你一直为我付出太多,而我却欠你太多。” 余安宝淡然一笑,他摇摇头,“小寒,你不欠我任何。” “为你,我都是应该的,谁让我在乎你。”他的目光竟是那般真诚。 小寒双手捧起余安宝的脸,凝视着他,“你在乎我,代不代表你爱我?” 余安宝将头偏向一边,躲避小寒忽然变得锐利的视线。 他沉默。 心丝丝缕缕地痛起来,小寒强迫余安宝看向她,“安宝,我是有心的。我心里有你,就像你心里有我一样,所以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你对我所有的在乎都是因为你爱我。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承认你爱我?你究竟要逃避现实到什么时候?” 凤眸黯淡下去,余安宝移开小寒落在他肩上的双手,他站起身,背对着小寒,声音清冷,“小寒,你我不能相爱,这才是现实。” “才不是!”泪水淹没了小寒苍白的容颜。 “小寒,清醒一些吧,不要活在幻想中。”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小寒疾步冲到余安宝面前,她气愤地质问他:“难道就因为你对傲珊有所歉疚,所以你就要孤独终老吗?” “这不关你的事。”余安宝语气淡漠。 “怎么不关我的事,”难过的小寒抬起手粗鲁地擦去脸上源源不断簌簌滚落的泪水,随后,她奋力掰过余安宝的肩膀,“你是我爱的人,你的幸福就关我的事!”说完,她果断环住余安宝的脖颈,身子向前,踮起脚尖,灼热的红唇义无反顾地吻上了他的。 “小寒,你干什么!”余安宝好不容易挣脱开小寒,后退到墙角的他惊慌失措地抹去小寒留在他唇上的苦咸气息。 “你说我在干什么,”小寒含泪走向余安宝,她突然失笑,“你以前不都是这样吻我的么?就你自己知道什么叫情不自禁吗?我也明白的!” 悲伤的小寒一步步逼近余安宝,她捂住余安宝的心口,“你的心骗不了你自己,也骗不了我。” “小寒,我还是那句话,”余安宝一动不动,只见他面色平静,“我是你的小姨夫,我们不能在一起。”他轻轻推开了小寒,径直朝门口走去,没有回头。
余安宝开着车疾驰在狭长的公路上,蓝色墨镜遮挡住那双忧郁的凤眸,耀眼的光线透射在冷峻的脸上,竟化作一片浓重的阴影。 汽车广播里,声线甜美的女主持人正滔滔不绝地向听众描述着智利阿塔卡马沙漠夜空中,黄道光幽幽的光亮与璀璨银河相映成趣的美妙画面,并兴高采烈地通知大家,本月夜空或可出现假曙光、木星合月、月掩毕宿五等奇观…… “你的望远镜是否已经落灰许久?大家这个月可别忘记拿出望远镜去观察美丽的夜空哦。”节目最后在主持人善意的提醒中愉快结束。 心情甚是烦躁,余安宝关上了收音机,他加快了车速。 你的望远镜是否已经落灰许久? 主持人的话依旧在余安宝的脑海里闪现。 其实,落满灰尘的又何止是他的望远镜,还有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你是我爱的人,你的幸福就关我的事!” “我是你的小姨夫,我们不能在一起。” 心掩埋。 爱深藏。 一切都是天意。 他如今才醒悟,原来,自那一年起,他匆匆离开洛杉矶,匆匆离开小寒,来不及告别,也来不及表白,恍若断了线的风筝坠入无边的深海,他就再也看不到只属于他和小寒两个人的美丽星空。 --- 冯曼曼家中。 “姐,我劝你还是放弃余安宝吧。”冯圆圆担忧地望着坐在她身旁的冯曼曼,冯曼曼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余安宝的照片犯花痴。 “我们相处得好好的,我干嘛要放弃!”冯曼曼嫌弃地瞅了冯圆圆一眼后继续舔屏。 冯圆圆看不下去,懊恼地合上了冯曼曼的电脑。 “你干什么你!”冯曼曼弹了冯圆圆一记爆栗。 “姐,你好好听我说话,行不行!”冯圆圆揉着吃痛的额头,发起了火。 “呦,你姐就弹了你一下,你还真生气啦?”冯曼曼没料到冯圆圆跟她动了真格的。 冯圆圆甩开冯曼曼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苟言笑,“若不是上次翁小寒出事,我真不知道原来翁小寒和余安宝彼此喜欢。在翁小寒养伤期间,余安宝对她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在乎翁小寒。姐,你没机会的!” 冯曼曼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他们两个真正在一起了么?他们两个对外公开恋情了么?” 冯圆圆语塞。 冯曼曼笑容明艳而讽刺,“他们两个既然没有真正在一起,也没有对外公开恋情,我为什么会没有机会呢?再说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余安宝他不会爱上我呢?” “我这不是好心提醒你么,我怕你被情所伤。”冯圆圆解释道。 “我的好meimei,你有时间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冯曼曼亲密地搂住冯圆圆,“你不是说霍岩今天还在片场对那个翁小寒嘘寒问暖么。你可要加把劲了,别到时候真让翁小寒抢走了你的白马王子,你哭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