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雨打江山叶生凉
一夕胸襟纳山河。 墨葭倒吸一口初春的凉气，这一股凉气从她的喉咙往下，直达肺腑之内，使得她头脑一时间无比清醒。 眼前暂时没有了包围圈，只有一望无垠的麦田在阳光之下闪着绿油油的光，格外的暖人肺腑，同时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的身后是源源不断的追兵，自己的身前是那个横亘在整个大陆北方最可怕的种族。 每个人的马蹄上，都有鲜红的血液，那是刚刚冲锋之时死在马蹄之下的蛮族。 士兵们沉默着，脸上却带着喜色，赢了！我们赢了蛮族，蛮族在我们的马蹄之下颤抖，他们不是不可战胜，相反，他们在有的时候不堪一击！ 墨葭不得不承认这个念头的美好，就连自己，刚刚也不由自主的兴起这个念头，甚至就像这么调转马头在冲杀一次，这样就能将那两万蛮族尽数斩于马下。 她甚至在某一瞬升起自己其实可以带着这二十万人冲出蛮族的包围圈的念头。 不过，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是以决死的信念升起来的，自己给了他们最充足的军粮，将所有之前自己麾下用于替换的马匹配给了陆家的军队。 也就是说，这样的战斗能力，最多持续两天，蛮族根本不用阻拦自己，只要收缩阵形，就再也没有今天这般二十万冲两万的好事，而如果自己往南而去那就更好办了，墨羽当初在万仞关外的削皮战术将会再次重现，不说蛮族如今是一百二十万人，就是巫凉戈麦斯尼都能将自己这二十万人灭掉。 此等情况之下，自己或许能活的性命，不过如此，能活的就只有自己等一干将领，二十万士卒的牺牲再也起不到任何对大夏士气的鼓舞，甚至连消耗蛮族的力量都做不到。 而自己的突围势必会引得有志之士援助，这和之前的情况又有什么区别？ 而以自己对夏皇的了解，自己回去之后收到的只怕会是“逃将”的责难，以及之前“私自出兵”的处罚吧。 看了一眼身旁提着锤子的老道士，瞄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带着刀的男子，女将军这次没有叹气，扬鞭跃马，身后尘土飞扬。 马蹄向北，目标万仞关，蛮皇！ 雨声滴答，案前滴答。 庭院无落花，庭内少人语。 “墨葭？” 那人靠在明黄色的椅背上，右手轻轻敲着扶手。 得益于鸽子这种生物，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深处皇宫之内的他反而能比别人知道的更早，自然，北方的战局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紧急的事情。 “这个墨家，先有墨夜苏玉，后有墨羽墨葭，莫非那帮和尚所说的因果当真存在不成？朕的后裔之中，怎就无有如此出色的存在？” 若是空性在此，当会轻笑一声，道一声阿弥陀佛。 因果？也算吧。 墨家子弟忧国忧民，心中是天下百姓，是公理正义，自然心思通透，自然会聪慧一些，何况，身处朝堂的这些皇子们，一个个心思都放在夺嫡之上，嫡长子心惊胆战颤颤巍巍收拢势力惶惶不可终日，其余皇子都将心思放在如何把那位兄长拉下去——他们的眼光都在这一把皇椅之上，或许还会在某个靓丽的女子身上，这样的皇子，如何去同日夜想着天下太平善恶昭彰的墨家子弟相比？ 夏皇却不会这么想，手中的战报刺红了他的眼。 墨葭燕不双，率二十万骑兵，击溃燕白交界之地蛮兵，往白家领地而去，无人能当。 “一开始的付帅方恒，现在又是你个燕不双，你们都欠了墨家吗？一个个不遗余力的帮他们，你们究竟知不知道，朕才是这大夏的帝皇！” 说着，左手一扬，手中茶盏就那么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庭外雨中候着的太监宫女一惊，尽数跪倒在雨泊之中，以头抢地。 “圣上恕罪，圣上赎罪！” 夏皇怒目而视，看着一个个好似待宰羔羊的仆人，心头一阵烦闷，末了却是深深的乏力。 “滚！”夏皇挥了挥袖子，示意他们退下。 解决不了那些个世家，那这帮仆人撒气，能算的了什么本事？ 他夏皇还不屑这么做。 “圣上息怒。” 阴影之中，一人迈步而出。 关于大内高手的传言多得很，但平常露面的却只有七鹰，坊间风传有一三五七之数，隶属皇宫大内，皆是一品高手，其中七鹰仅略逊色大夏十三将，一三五九人武学修为更在七鹰之上。 “哦？你有什么看法？” “旁人不知道，您当是知晓，围困他们的，可是整整一百二十万人，他们是如何也翻不起什么浪花的，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垂死挣扎罢了，您要做的，也就是在他们全灭之后，赏墨葭燕不双一个‘勇绝’之类的封号罢了。”阴影中的人笑了笑，“您总不至于连这一个封号都舍不得吧，其实，他们越厉害，蛮族被打击的也就更厉害，蛮族被打击的狠了，自然会去报复，这报复的对象，是墨家也好，燕家也罢，总不能是咱吧。” 夏皇听得一笑，“也是，你说的对，他们再如何气势如虹惊心动魄又能如何，朕在这长安坐着，看他们打生打死就好。你说的对，倒是朕，当局者迷，差点陷进去。” “哼，燕家，私兵二十万；宋家，私兵十五万；陆家，私兵十五万；墨家吕家，私兵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朕的禁军，也只有十万，这帮贼子，是欲要作甚？若没这蛮族作乱，他们这些兵马是给谁准备的？乱臣贼子打贼子，乱臣贼子打贼子啊。” “哈哈，若这墨葭侥幸死了也就罢了，若她活着回来，朕还要赐她个私自出兵，弃军而逃的罪名！” 说完，夏皇伸出右手，阴影中那人一笑，瞬间消失，随后又在阴影之中迈出，迈出时手中已多了一杯茶，递到夏皇伸出的手上，夏皇一笑，抿上一口茶，听着庭外雨声潺潺，看着阵阵雨打江山，泰然自若。 雨打江山？ 朕处长亭之中，看着就是，看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