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吾言誓言
迷蒙的星光映衬在苍穹之上，方才喧嚣的战场仿佛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百族的士兵们安静的打扫着战场，卸下尸体上的铠甲，捡起敌人用过的刀剑和枪，微微擦一下上面战友的血，仔细收好。 树下，白色的长袍在风中格外显眼，银白色的面具衬着天上的星光，神秘而安详。 谭飞大步地走过来，身上血迹斑斑，脸上神采奕奕，胜利使得他的疲倦一扫而去。秦川跟在他的后面，两个百族军官径直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大步流星。 秦川嗓门很响亮地嚷嚷道：“公子殿下，我们赢了！” “恩。”墨羽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秦川“嘿嘿”一笑，盘腿坐下。谭飞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公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墨羽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宿，随后目光穿过面前两人，看向打扫战场的百族士兵，他默不出声，这使得秦川与谭飞一阵尴尬。 墨羽绝对不是一个气量狭窄的人，只是谭飞对他的态度，实在太伤他了。 质疑他的身份、来历，拒不承认自己的任命。他完全能够理解谭飞的心情，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谭飞的态度。 百族人虽然耿直，却并不蠢。 两个军官都明白了墨羽的意思了。秦川望向谭飞，目光带着催促。谭飞扭动下身子，犹豫地开口了：“公子殿下，这次实在多亏了您的提醒，不然，我们的部队会吃大亏的，我十分感谢。” 墨羽回忆点头，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使得谭飞更加局促不安：“公子殿下，我为先前的态度，感到十分抱歉。我实在是太无理了……” 他边说边习惯地探望着对方的脸色，但是看到的只有那张发光的面具和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微笑，完全无法知道墨羽的心理，结果他越说越慌，脑袋低得几乎磕在了胸口上。 秦川在旁边打圆场：“好啦好啦，谭飞，公子殿下这种人是不会跟你一般计较的。” “秦团长，我道歉是为我的态度，但并不是为我的看法，”谭飞抬起了头，小声但是说得很坚决，从他的眼中，墨羽看到了某种坚决的意味：“公子殿下，我仍不知道其他的兵变部队现在状况如何了，但照我们这边的情形看，很不乐观，如今，乌郞的第三团已经垮了，秦勇和吴东他们的团队已经与我们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在哪，按照最近的态势恐怕是凶多吉少。这样，我手中的这支部队很可能就是圣庙所剩的最后一支武装力量，我不得不慎重行事。秦川团队长，我是个粗人，军事才能一般，也就擅长和战士们聊聊天谈谈心或者贡献一下我的血液。我需要一个统帅，一个统筹全局，率领全军的人指挥我，告诉我说，‘谭飞，把你的血撒到那里去’，如果长老打算任命秦勇、吴东或者乌郞——哦，愿郭雀大神保佑他的灵魂——或者别的百族人来担任我们的统帅的话，尽管，我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差到哪里去，但我会服从长老的命令，毫无怨言，泰然处之。但是，长老让我把军队交给一个——”他犹豫了一下，好像用了全身力气一般的说：“——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类，这，请原谅，我实在无法受命。” “伟大的魔公子殿下，我不是在侮辱您，对您的军事才华，我非常的敬佩，用人类常用的话说，是五体投地。您预计了蛮族的袭击，指定了作战计划，一手促成了今晚的胜利。但是，在我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以前，或者说，确认您是值得我们信任的人以前……请原谅，我是不能承认您的指挥官职务的。否则的话，我无法向我的战士们交代，也无法向家乡的父老交代。” 在一开始开始时候墨羽还有些恼怒，心想借口理由谁都有，但是越听他越是悚然，最后竟然对眼前的这个百族人有点肃然起敬了。 他明白了：面前这个看起就像村口老大爷的百族人并不是眷恋权位，他的抗命，完全是出于公心，是出于一种对自己种族高度负责的可敬态度。 他审视了一番自己，问：你一个为了光明正大回大夏从而和百族结盟的人凭什么去讨厌这样一个人？ 秦川和谭飞看到那个白衣银面的公子缓缓地摘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 一瞬间，许多谭飞原本听说过却不明白的词清晰了起来——三尺秋水不染尘，天下无双。 他“啊”的一声惊呼：墨羽竟然如此年轻。 旁边的笑遥生善解人意，递过去一块湿毛巾。 墨羽擦了一把脸，感觉自己一下子出了“高冷神秘人”的意境，他笑了笑，这一笑不同戴面具的时候——它让所有人嘴角都扬了起来。 “谭团长，你是对的。我的真实身份，确实是应该让你知道的。” 旁边的秦川插口说：“公子殿下，您——” “不要担心，我相信谭飞团队长是不会泄露的。我叫墨羽，原为大夏万仞关守将之一，后因白家迫害流亡至此。在神庙保卫战中，我与你们长老结识，他对我很信任，请我代他领兵作战。秦川可以为我作证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呀！”的一声惊呼，谭飞整个人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惊：“墨羽！万仞关上五千人守关数月而无损的墨羽？五千墨甲出万仞，万马之前傲风尘的墨羽？麦斯尼称为一生之敌的墨羽？赶羊战术定下万仞关胜局的墨羽？据说刺死乾将付帅被白家追杀的墨羽？传闻是百族内应的墨羽？被大夏蛮族通缉的那个墨羽？” 笑遥生耸耸肩，嘀咕：“多么多姿多彩的人生啊……” 李乐酸溜溜的：“欠我赌债五六年年不还的墨羽。” 墨羽苦笑地摸摸自己鼻子：“好象都是我，但我真的没有刺杀付将军，不过，谭团长你可以坐下来吗？” 谭飞慢慢地坐下，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敬畏地看着墨羽，忽然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不能以真面目见人了，知道你还活着的话，蛮族，哦，尤其是白家，他们会疯狂的！” “你的许多事，我们都听说了。之前您在万仞关的时候，您待我们的俘虏很好，还周济我们的难民，大家都说您是我们的朋友，说战场上看见您就不想打了。难怪长老会信任一个人类，原来，原来是您啊。”谭飞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神情一下子豁然开朗：“既然是你，墨公子，没说的，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墨羽笑着答道。 “您曾经是大夏的将军，现在带领我们百族的军队。但是若有一天，我们与人类开战，您，又会站在哪一边？” 众人面色大变：这个问题实在太尖锐了，秦川想阻止，犹豫一下却没出声：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墨羽若无其事笑笑：“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是盟友，是不可能开战的。” 谭飞追问不休：“我只是说“如果”！假如开战了，你怎么办？” 墨羽沉吟下，回答：“我会尽一切努力，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终是人类，而百族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最多只能两不相帮。” 谭飞很干脆地拍一下巴掌，满意地说：“这话实在。” 墨羽也笑了，他很理解百族人的性格，他们豪爽、耿直、热情，最厌恶的是叛徒与欺诈。若刚才自己回答说帮助百族一方打人类，且不说对方会不会相信，单是说自己身为人类一员却掉头打人类，背叛了自己的种族，百族人是绝对不会欣赏这样的行径的。当然，若是说站在人类一边打百族人——那真的是他打算考验李乐的武艺了。 “阁下，您能保证，除非是碰上与人类的战争，你都能忠于我们百族，不会背叛吗？” “不能！”墨羽很干脆利落地回答。 所有人一愣。 墨羽微笑：“我发誓忠于百族的解放事业，直到将蛮族的军队驱出这里，建立一个所有种族平等的国度！” 百族人们对视一眼，目光中出现欣喜。 谭飞站了起身，庄重地以右手按在胸前：“墨羽——哦，不，魔公子殿下！今日起，我，谭飞，将听从您的指挥！在解放远东的战争中，请允许我们，百族第一独立团的全体官兵跟随于您！在您的领导下，我们一定会奋勇作战，绝不后退！” 墨羽也站了起来，同样的以手抚胸：“谢谢！” “今日起，我将用毕生的智慧、精力乃至生命，捍卫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人的尊严。” “今日起，我将致力于各种族的解放，直至死亡。” “从今日起，我将站在这亘古漫漫的黑夜中，为诸位，为百族，为天下，觅得光明。” “吾名墨羽，可称公子，吾言誓言！” 千人跪倒，兵甲铿锵，高呼——“愿追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