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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道别

    刘堰随着宓青绕过几处曲廊,他确定在离胧兮很远的地方,叫住宓青。

    “宓青姑娘,请留步。”

    宓青驻足转身,刘堰快步走上前。

    大雨滂沱,檐勾上拉着长长的雨线,雨珠不断地迸溅进来,弄湿了宓青的长裙,宓青轻提裙裢,客气亦是淡淡言道:“王爷,有何事?”

    微斜眸,刘堰看看那连绵的雨线,收回目光。携着认真又添点恳求的语气,对宓青说:“宓青姑娘,你非要让胧兮离开么?其实,她完全可以留下来。”

    宓青收起笑容,语色令人不痛不痒:“王爷说我meimei完全可以留在曲梁,那么宓青想请问王爷,王爷要以什么样的方式让我meimei留在曲梁?”

    刘堰微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宓青又叹息说:“王爷,恕宓青直言,胧兮实在不适合待在这里。而且今后一南一北,山重水复想见又谈何容易?”

    刘堰敛眉,问:“为什么?”

    雨,似吓得小了点,但啪嗒啪嗒的落地声依旧随着水花迸溅。缄默片刻,宓青才抬眸

    道:“恕宓青冒昧,想请问王爷,是否有意于胧兮?”

    开门见山,一语点破。微愣,刘堰的目光缓缓移过在地面洇开的雨水。此时,犹豫等于默认。

    有什么能瞒过宓青的眼睛?

    事到如今,刘堰也不否定什么,便道:“宓青姑娘,“她离开也不是不可以,那你又以何笃定我与她今后相见无期?”语气里,携着刻意隐忍的不满。

    “王爷,宓青从不说没有根据的话。”淡漠的语气如同有时候的胧兮,但话里的不容置疑却让刘堰心生寒意。

    不想再多说什么,宓青转身,裙摆随她而轻晃,上面的彩蝶似在那一刻有了生命。步履方移,宓青驻足,微斜头,只留给刘堰少许侧影,语气似带叹息:“走或留,都在于胧兮,还请你自己去问她吧。”话毕,便离开了。

    天,黑去了。雨,一直在下。

    空气中透着一股湿冷,少有的压抑,一直持续到夜晚。胧兮静静地坐着。看看窗外,廊灯已被点亮,胧兮下了决心她起身朝刘堰的房间走去。

    冷风浮起胧兮月牙白的衣袂,廊间偶尔也荡进一两点湿意,湿了脸颊。

    越是接近刘堰的房间,胧兮的心就跳得越厉害,道别竟会这般恐惧?驻足,阖眸深吸一口气,纤指捂上胸口。睁眸时,却迎上一个熟悉的目光,胧兮怔怔,放下手,轻声道:“王爷。”

    “胧兮。”刘堰本是办完事来找她的,没想到刚出门就碰见了。可心里却担忧起来,只怕是来道别的。

    微顿后,胧兮浅笑:“王爷,多谢这段时间的悉心照顾,胧兮明日就要回去,还请勿挂念,保重。”

    目光移向别处,纤指偷偷地掐着衣角,胧兮终于说了出来,可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释然。

    刘堰心底的失落瞬间转化为一阵抽痛,启唇道:“留下来,不行吗?”

    “王爷说笑了,平干王府,终究不是胧兮的家。”

    胧兮的话没错,这样的挽留显得毫无根据。刘还想吐露写说什么,但万般的衷肠,终究凝结成薄薄的雾气弥漫于空气中。

    胧兮的目光定格在廊灯之上,心越来越沉,空气中的湿意显得越来越重,有种想逃避的冲动,她象征性地说:“王爷,时间不早了,胧兮明日还要赶路,告辞。”说罢,缓缓转身,慢慢移步,一步一牵痛。

    放手便是错过,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刘堰突然朗声:“可是,我还没带你去看过十里荷香,这将使我抱憾终身!”

    风,和着夜色,森凉透骨;人,却对冷,忘记了感知。楼栏两侧积水,廊灯在积水中投下光晕,雨水下坠,光晕碎在了水中。

    猛然间,胧兮浑身一颤,心,为何跳得这般厉害。手指按着胸口,抑制内里的压抑,依然没有放慢步伐。

    “王爷,既是没有缘分又何必强求!”心跳的气息纷乱了语调。

    雨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亦落在两个人心上。

    胧兮步伐加速,有意的,为是是甩掉尾随而至的挽留。却不想,手腕在倏然间被人紧拽。

    手腕有些生疼。她暗中苦笑,何必有那么多偏执?只作过客,或许更加玄冥清朗。

    “王爷。。。”话音未落,这个身子都被刘堰扳了过来。

    “不要走,好么?求你。”刘堰眉宇间凝聚着恳求,目光里流转着不舍。

    迎上他的目光,胧兮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眼神游走过他的发鬓和脸颊,竟恨不得将手心温度与之叠合。

    “其实你也不想走的,不是吗?”

    整颗心都在颤,胧兮甚至不敢开口说话,怕心中的所有会被纷乱的语气出卖。

    “其实,和你坠崖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现,你早就在我心里。我想留你下来,胧兮,能答应我吗?”

    盈盈水目惊起波澜,胧兮感到自己要窒息了。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只能是过眼云烟。胧兮缓缓抽回手,抱歉自己不能回应他期许的目光。慢慢转身之际,刘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胧兮,我刚才的话你听见了么?”

    胧兮轻轻地拿掉他的手,提高的音调中试图掩去语气里的心慌。

    “听见了,也听懂了。王爷,胧兮告辞。”

    心,痛得厉害,缓缓地侧去身子,胧兮指掐掌心,她知道,这一刻,转身,便是错过。

    俊颜浮上愁云和失望。刘堰的心也随着胧兮的脚步,牵痛不已。

    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只抱着最后的侥幸,道:“能再考虑下吗?”

    “明日再给我答复吧。”没等胧兮回答,便转身离去。他给自己创造了最后的机会。

    胧兮微怔,却又放快脚步,向自己房间行去。

    雨又下大了,飘来的点滴雨珠,湿了脸颊,可为何,在脸颊滑落的雨滴,带着温度?

    夜深雨大,雨落的声音啪嗒啪嗒,几乎掩盖了所有可能被感知暴露的动静。

    刘堰心绪不宁,时而燃起如豆灯火般的希望,但更多的,却是随着黑夜而沉沦。

    轻声地一叹——

    夜的黑,更多的是酝酿阴谋的土壤。一名黑衣人在屋檐上一闪而过,跃入廊柱后,悄悄潜藏。

    他自以为无人知晓,殊不知,方才在窗前略过的影子却已将他出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而长廊那边,还有一个人,无意中,将他发现。

    刘堰眉间闪过一阵警惕,他飞快地拿起佩剑,夺门而出……

    无声无息地,斗争已经结束。当刘堰出来,已不见了方才那鬼魅的人影,唯有婀娜的宓青,踏着莲步,款款地从暗处现身。

    “王爷。”

    半拔的佩剑收回鞘中。刘堰惊疑万分,方才那人应该不可能是宓青吧。然而这晚了,宓青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呀,宓青姑娘,刚才是你?”

    宓青淡笑摇首,她道:“宓青刚巧路过,但深夜闹贼,只怕不是为了财帛。”

    刘堰愈加诧异:“宓青姑娘,你刚才见过那小贼了?”

    宓青点点头。

    “不过他已经走了,暗处的人总是心虚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惊慌不已,常常高估了对方的实力。”

    随即,她掏出一块揉在一起绢帕,打开。

    刘堰上前一看惊呆了,上面放着一枚四角暗器。他又抬眸看着宓青,这暗器莫不是那小贼留下的?那如此看来,便不是普通的贼了。但宓青,一个弱女子,她又是如何接住这暗器,并做到不叫不喊那般临危不惧的?

    宓青解释:“宓青自小学得一点绝技,见得这类手段,还是能对付自如的。”

    刘堰一愣,面露歉然:“还让姑娘受惊了。”

    宓青不在意地勾唇:“王爷言重了。宓青倒没什么,但恕宓青冒昧直言,这小贼的目的只怕不简单。生于王室,纠纷复杂,不走明路而潜入王府的,或是探取秘密,或是调查把柄,但最可怕的却是直取性命。”

    刘堰愕然,宓青像是话中有话。但她说的没错,有些现象真若雾里看花,你永远不能知晓其藏于背后的真相。敢入平干王府的贼人又何尝是简单角色,根本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为财为色,这只能说明,明里暗里,已至少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忽地有些骇然,但这个人会是谁?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人,是刘淖。

    宓青走进刘堰,她凝视了他片刻,启唇:“王爷觉不觉得,有时候,王家的生活似一个棋局?”

    她形容的没有错,可刘堰仍是不解地望着她。

    雨下得更大了,深夜里,黑暗中,看不见却听的着的倾斜雨线纵横在天地之间。树在摇晃,风在呼啸,长廊内,掠过一阵阵寒意。

    廊灯,也式微般的,渐渐暗淡。

    宓青直言不讳,最后坦白:“王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meimei胧兮生性纯然心无城府,只怕不适合生活在王室,更何况您忍心?就算王爷您没有害人之心,但一旦有利益的冲突,您确定可以置身事外?”

    顿时,刘堰似受心头一棍,他微怔之后,明白了。原来,宓青的重点是这个。

    他表现得仍平然:“多谢宓青姑娘,本王了解了。夜深了,姑娘早些歇息。”

    宓青也果断朝他欠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