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不在其位 不谋其政
青氏封土，一片忙碌。 左师公烛龙，身穿青灰麻衣，外着破旧犀甲，腰间一柄三尺长剑。 收敛一身威势的他，相貌普通之极，丝毫不引人注意，宛如一乡间老卒。 青阳也身穿常服，陪同左右。 两人穿行在一片片井田间，就好像家中晚辈在陪同长辈，查看今年农田谷物长势。 秋风飒飒，满地谷黄，谷穗低垂，预示秋收在即。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四时之制。国都东南千里，烛山之下，便是我封土，家中谷物香气，老夫已多年未闻了！” 烛龙脸上，弥漫着nongnong笑意，眼中却起了一丝思乡之意。 他伸出手掌，小心抚摸着，一穗穗饱满谷穗，好像生怕碰坏了谷穗，这是邢国立足北荒的根基。 青阳没有打扰老者的缅怀之情，深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成熟谷物的香气。 烛龙见状，微微一笑，环视青氏封土，山林环绕，风景秀丽，朗声笑道： “邢国封土令：下士封土方一里，为田一千亩。 中士封土方二里，为田四千亩。 上士封土方三里，为田九千亩。 其间山、陵、林、麓、川、泽、沟、渎，三分去一。 这片山林间平地，长宽足有五六里有余，倒是足够青氏拓展封土！” 青阳微笑道：“当年君上厚爱，分封如此沃土，与我青氏立足，一方井田，产粟米四百斤，北疆之地实为难得！” “话虽如此，宝地唯有德者，方可居之！” 烛龙微微摇头，笑道，“此地土壤肥沃，却深处山林之中，异兽凶禽为患，除青氏外，何人又能安然居于此？” 两人相视一笑，又走到溪边，骨镰磨制所在。 五六处水坝，二十多个水力磨机，不断发出呕哑嘈杂的刺耳声，烛龙却好似未闻。 他犀利眼神，只注意到场地中，堆积如山的骨镰。 接连数日，日夜赶工，磨制出的骨镰几乎有两万多柄。 烛龙拿起最大一柄骨镰，神色迷离，好似看到一位绝色佳人。 这柄骨镰，长达五尺，宽约七寸，是北荒水牛中，九品异兽头领，死去的骨骸磨制。 材质晶莹剔透，隐隐泛着一丝丝彩色光芒，刀刃位置，更是闪烁着锋利光泽，令人心中微寒。 “异兽骨材，北荒倒也常见，多有作为刀剑，饰品使用的，可磨制秋收刀具，还是初次见到！” 烛龙不住点头，忽然看向青阳，问道，“却不知，青小子你如何想到的？” 如何想到的？ 难不成我要讲，这是在天外世界，见到的常识？ 心中一转，青阳轻笑道：“左师公过奖了，这也算是机缘巧合，小子夜观天象，见月牙如钩，心神一动，便想到如此。 另外赤鬼部伏击我，驱逐大批兽群攻营，却被牟氏、慕氏、叶氏相助，斩杀上千巨兽，又有了大批材料！ 如此巧合，岂非邢国先祖，在天之灵启发？” 这小子肯定说谎，邢国先祖要启发，那也是找邢候。 不管是鹤先生，成大夫，还是烛龙，都看出青阳并未全说实话，但没关系，他们也只是需要一个说辞。 有什么能够比这样的说辞，更能够显示，这是邢国国运长久的证明？ 烛龙脸上笑意，一直没有断。 他轻轻捋了捋，并不长的胡须，喜悦道：“这骨镰，使一人能有十人功劳，即便耕作cao劳，日后一名农夫，至少可以耕作两倍井田。” 成峒也大喜，恭维道：“左师公，有此物，日后君上会不会放开拓荒？这样我邢国也能够有更多粮食啊！” 拓荒，是领主私下开垦荒地，往年因为邢国土地贫瘠，对此都是默认，但绝不会正式承认。 一群甲兵，虽是士兵，但身为国君三师精锐，最低都是富庶良家子，近半都出身于京畿封爵家庭。 听到成峒所言，不由一个个侧耳倾听。 烛龙淡淡扫了成峒一眼，训斥道：“拓荒？为何不想为国征战，斩获军功，以此加封领土？” 被烛龙一句斥责，众人再不敢说什么拓荒的事情，开始讨论如何利用骨镰，获得更多的收成。 言谈间，竟然想要农夫奴隶，耕作更多的土地，获得更加丰厚的收益，却不舍得给农夫、奴隶增加报酬。 青阳眉头一皱，道：“左师公，邢国强大，绝非仅我等封爵之责，国富民强才是正理。 而今有了骨镰、牛畜、水磨，增加的收获，足以让农夫也获得更多收益，一味压榨农夫、奴隶，只怕非正道，祸引起身啊！” 烛龙迟迟没有讲话，脸色变幻不定，在认真思考青阳的建议。 倒是成峒神色一变，急忙道：“这骨镰分发使用，还需谨慎才行，万万不能将异兽骨镰，分发给农夫、奴隶使用，或许普通一尺骨镰，反而更好！” 众多甲兵，听到成峒的话，不由认真考虑，却没有一人想到，要对农夫奴隶们好一点。 青阳又对烛龙，大声劝道：“左师公要三思啊！” “唉，国人农夫，本是国之本，他们生活困顿，非我所愿，但此事，非一家一姓可为之！” 烛龙轻轻摇头，将骨镰放下，看向青阳告诫道，“我回国都后，会对君上说明此事！” 被青阳一番话，所有人都没有了聊天的兴致。 况且秋收迫切，加工出来的骨镰、石碾、牛鼻环、皮手套等，都需要尽快散发到全国，各处封爵手中，以实物参照。 烛龙没有时间多停留，一切整装待发，他对青阳和蔼道：“我知你心忧国事，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日后等你入诸卿之列，再来说这些事情吧。 另外这些骨镰、工具，作价细节，会有专人前来商讨，有老夫在，绝不会让青氏吃亏！” 青阳微微有些皱眉，但还是勉强笑道：“些许琐事，让左师公费心cao劳！不过我知邢国钱财匮乏，若能折合等价杂豆，就更好了！” 烛龙面色惊讶，青阳竟不要任何钱财，只求送来不值钱的杂豆。 心中疑惑，还是答应了，邢国别的不多，这东西几乎都是奴隶牛马吃，又比较耐盐碱，每年产量都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