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巧若拙
天雷峰，一面峭壁前，慕青与李若拙静立。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面石壁后面。” 李若拙沉声道：“为了防止那东西遁走，师尊在上面布置了一层强劲的封印，与外界隔绝了起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祝你好运。” “封印结界？这算是对我的考验吗？” 慕青冷笑一声，两指一并，十余道剑气激射而出，刺向石壁。 “唰！” 红光乍起，一层暗红色的光华出现，回转流动，循环不断，闪烁不息，牢牢附在石壁上。 剑气刚一接触到那层光华，就被一股强大的真元震散，支离破碎。 “震字诀！？” 慕青有些意外，这层防御结界，竟是以天雷峰的绝学‘震字诀’为基础，设下的结界。 震字诀的关键便是在这个‘震’字，只要找到真元震动频率，便能破掉这层结界。 念及至此，慕青双掌齐出，左掌心紫芒内敛，右掌心青光闪烁，一阴一阳，两种不同的真元，以阴阳道法为引，快速融为一体，印在石壁上。 石壁上，两股真元激烈碰撞，光芒闪耀，时而紫光炽盛，时而红芒摇曳，时而紫青交错，明灭不定，绚丽多彩。 与此同时，慕青将自己强大的精神力释放，顺着真元，注入结界中，以不同的震动频率，去试探结界的震动频率。 这种方法，说难也简单，说简单也不容易。 也就是慕青，上一世曾是武帝级别的高手，带着强大的精神力转世，才能做到这个方法，如果换一个人，可能就不能这么轻松了。 半刻钟后，慕青终于摸清楚了门路，将真元调到瞬息七百次的振幅，整个人光华一闪，就被那层暗红结界吸了进去，消失不见。 石壁前，李若拙诧异不已，他早就知道，这面石壁拦不住慕青，但他没想到，慕青居然这么快就进去了。 “半刻钟，和你第一次进入所花的时间差不多。”一道身影出现李若拙身边，面带儒雅的笑容。 “掌门。” 李若拙先向来人行了一礼，才道：“时间虽然差不多，但他却比我要强。” 说道这里，李若拙不禁想起当年，他奉师尊之命，穿过石壁，降服里面的东西。 那一次，欧阳华为他做了许多准备，甚至不惜消耗修为，为他洗髓易经，但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张桓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为什么没将你的经验告诉他？” 这有些反常，因为，按照李若拙老好人的性格，应该告诉慕青，尽可能的帮助他才对。 “因为他对浩天府掌门之位没兴趣。” 李若拙苦笑道：“没办法，我只能挑起这个担子。说实话，我真的不想挑这个担子，因为这个担子太重了，如果我不对自己狠一点，真不知道能不能挑的起来？” 张桓看着李若拙坚韧的眼神，徐徐道：“所以，你对他也下了狠心？” “不错。” 李若拙盯着石壁，语气铿锵，道：“虽然我决定要挑起这个担子，但我知道，这个担子到底有多少分量？不是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他将来的成就能有多高？任何能够锻炼他、让他快速成长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说道这里，李若拙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恭敬的呈递给张桓，道：“一个月后的剑陵之行，就让他去吧。” 张桓看着玉牌，沉默了许久，迟疑道：“若拙……你……真的能放下吗？” “当然放不下。” 李若拙脸色骤变，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嘶哑着声音，低吼道：“杀父之仇，怎么能放下？如果不是您拦着我，我在见到七夜的第一眼，就已经将他杀了……啊……” 撕心裂肺的怒吼，催人泪下的咆哮！ 这个一直以来，都是以温和示人的儒生，竟在这一刻，迸发出惊人的杀意。 “小师弟，这些年……幸苦你了。” 张桓长叹一声，右掌心夹带着一股柔和的真元，轻轻压在了李若拙的头顶，帮他驱散了心头的杀意与戾气。 “大师兄，我好想父亲，好想母亲，好想看他们一眼……”李若拙扑入张桓怀里，像了小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张桓幽幽一叹，双眼空灵，陷入无边回忆，怅然道：“我是个孤儿，是师父在溪边捡到了我，将我抚养长大，教我修炼……虽然师父不说，但我知道，他一直视我为亲子，师母待我也如亲生骨rou一般……我也真的好想师父、师母，哪怕是在被训一顿也好……” 在浩天府内，众人只知道，天雷峰有一个名叫李若拙的首席弟子，实力深不可测，很可能是圣子级别的天才。但是，李若拙的身份来历，却无人知晓。 事实上，他就是浩天府上一代掌门的独子，也是张桓、王献之、欧阳华的小师弟。 三百年前，浩天府掌门死于白发魔帝七夜之手，他的妻子已经怀胎三月。 丈夫猝死，妻子思念成疾，日渐消瘦，若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早已自杀殉情了。 五个月后，妻子早产，生下了婴儿后，流血过多而死，婴儿也因为早产，一度陷入危机之中，随时会死。 当时，张桓为了保住师父这最后一点血脉，强行使用占星术，逆天行事，找到了灵药谱排名第二的‘雪莲冰晶’，将婴儿冰封，才暂时保住婴儿的性命。 为此，张桓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被天道摒弃，终生不能证道，无法步入武帝之境。 要知道，张桓可是修真界近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是他们那一代最有希望突破武帝的人，却因为为了保住师父的血脉，而被终生禁锢，这对一个天才来说，是多么重的打击？ 难以想象！ 刚出生的婴儿很脆弱，更何况是早产的婴儿？根本无法承受‘雪莲冰晶’强大的灵力，张桓只能用自己的真气，一点点炼化‘雪莲冰晶’，然后渡入婴儿的体内，为他续命。 日复一日，张桓足足坚持了两百多年。 直到二十八年前，‘雪莲冰晶’终于被完全炼化，婴儿获得重生，破封而出。 张桓为他取名‘若拙’，寓意‘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两百多年的积淀，日日以‘雪莲冰晶’洗髓，李若拙的天赋资质，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即便是张桓这样的奇才，也自叹不如。 然而，张桓并没有教李若拙修炼，他将李若拙养到十八岁后，就将他放逐，让他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去闯荡红尘，去游历天下。 这期间，不论是王献之，还是欧阳华，都无数次找过张桓，要他用占星术推演出李若拙的下路，并将他带回来，好好栽培。 但，张桓都拒绝了，对李若拙不闻不问。 七年后，二十五岁的李若拙，失魂落魄的回到浩天府，什么都没说，直接拜欧阳华为师，开始修炼。 二十五岁，对动则几百岁的修士来说，不过是一眨眼，就是普通人，也只是四分之一的生命。 但对修炼之路来说，却是太迟了。 即便你天赋再好，错过了二十岁才开始修炼，其难度，都会是常人的数倍不止，因为过了二十岁，身体已经发育完全，筋脉、骨髓都已定型，想要改变，极其艰难。 张桓也不例外，二十五岁才开始修炼的他，足足用了两年功夫，才晋升到武者，速度慢的出奇。 为此，欧阳华还跑到天星峰，不顾身份的狠狠骂了自己的师兄张桓一顿，说他浪费了李若拙的天资。 第二天，张桓让李若拙去了一趟天星峰，准确的说，是让他在天星峰上走了一圈。 不错，就是走了一圈，从山脚到山顶，又从山顶回到原地，整整一圈，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在这个过程中，张桓并未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面都没露，只是远远的注视。 从那以后，李若拙的修为突飞猛进，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内，连越武师、武侯两个大境界，直达武王境，领悟仁道，开辟领域，时至今日，他已是九星武王，随时可能突破，晋升武尊。 二十八岁的武尊，这是意味着什么？ 惊艳如姜家圣子姜怀安，二十又五，也不过武王境而已，而且他还是从小就修炼，比李若拙早了许多年。 帝子，比圣子更高一个层次的天才，李若拙绝对是帝子级别的天才！ 这，就是真正的李若拙！ 十天前，当他知道慕青就是七夜转世的时候，他真差点冲到紫青峰上，杀了他，为父母报仇。 “可是……我不能杀他。” 沉闷的语气，李若拙的声音吼的沙哑了。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父亲算出天下会有一场大浩劫，七界内，将无一人能幸免。为了给浩天府寻得一线生机，父亲逆天行事，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将一切都赌在了七夜的身上，他不仅是浩天府的希望，也是父亲的希望，所以……我不能杀他。” “小师弟，你终于长大了。” 张桓露出欣慰的目光，看着李若拙，略带歉意道：“说起来，我这个大师兄是真的没用，不仅没能将浩天府发扬光大，还养出了王阴阳那个叛徒，让浩天府面临前所未有的劫数，如今还要让师弟你挑起这个重担，我真是愧对师父的托付。” “不。” 李若拙收起眼泪，语气坚定道：“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让师兄帮我承受了这么多年，亏欠的应该是我。” 说着，他双膝跪地，向张桓磕头致谢。 “小师弟，快起来。” 张桓急忙扶起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道：“看着现在的你，我就知道，我当年将你放逐，让你于红尘中领悟仁道的决定是对的。唯有现在的你，才能将浩然正气的威力，发挥到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