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中文网 - 玄幻小说 - 这个梦我喜欢!在线阅读 - 124|123.122.121.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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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群停下了。爱尚小说网.23hh.biz

    传送室外,向最后两个战士扑去的地松鼠群停在了半空中;走廊上,鼠群撕咬着士兵的牙齿停住了。许许多多的病房里,还在奋战或只是垂死挣扎的人们捡回了一条性命,他们惊疑不定地爬起来,看着身边静止不动的敌人。

    不久前难以抵挡的怪物们像被按下了静止键,半尸被无形之手摁到地上,鼠群与被它们吃掉大半的尸体一齐浮了起来。它们一动不动地停在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接着,“啪”的一声,它们凭空消失了。

    把时间放慢数百倍,rou眼才能捕捉到这些东西消失的方式。它们身体里仿佛出现了一个黑洞,让它们从中间坍塌,直至一根毛发都没留下来。医院一瞬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

    阿尔瓦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了窗。窗外的天空中站着信号弹招来的援军,只有一个人,她的浅金色长发在银月下熠熠生辉。

    只需要这一个人就够了。

    “伯爵大人!”队长激动地喊道。

    “是安娜大人
    “伯爵大人来了!”

    一地狼藉的医院里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空气中紧绷的弦顿时松懈下来。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更多人扑通扑通地跌到了地上,终于感觉到了劫后余生的实感。鼠患如同被半途关掉的灾难片,地狱转瞬间变回了人间,幸存者喜极而泣。

    安叙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从窗口探出大半身体的阿尔瓦一把抓住了她。

    “那些东西呢?”他急切地说,“你弄到哪里去了?”

    “什么?老鼠和尸体?”安叙支吾了一下,“总之不会再造成传染啦。”

    “我是说它们还在吗?”

    “呃……”

    “到底能不能拿出来?”阿尔瓦心急火燎地追问道,“你吃掉了吗?”

    安叙觉得膝盖中了一枪。

    安娜伯爵在升级后得到了全知全能的力量,但她平时并不开着领域。她不像某些惜命又警醒的家伙一样时时关注着周围,也不像某些把探查当成本能的野生动物,只能说这家伙日子过得太平顺,平日根本没有运用这种外挂新能力的意识——这种轻慢且浪费的做法会让一大波对此求而不得的野心家咬碎银牙。安叙看到信号弹后才把精神触须伸向医院,笼罩住整个区域的精神触须分辨出了造成威胁的生物。

    然后她觉得……有点饿。

    这么多的地松鼠加在一起,聚拢成一种有些熟悉的渴望。到现在,安叙已经能把这种饥#渴与肚子饿区分开来了,她能感觉到吸引她的是某种能量。这些鼠群当然不像那只火鸟那样让她难以自控,怎么说好,鼠群与巨鸟的差异,就像稀释一百倍的工业香精和天然香料一样。

    一个拙劣的仿品,但依然能从中感觉到原型,和类似的吸引力。

    所以安叙把它们控制住后做的下一个动作也就可以想象。

    严格地说,把那些东西分解之后吸收这事,的确和吃掉没什么两样。被阿尔瓦指出来一说,安叙觉得有些微妙的不爽。就像吃完了超美味的不知名新菜后被指出吃的是虫子似的。

    阿尔瓦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了答案,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说:“我需要活的带病生物。”

    “半尸可以吗?”安叙问。

    “半尸不行,他们是被二次感染的。”阿尔瓦摇了摇头,“这批地松鼠,我注意看了,每一只感染程度不一样,如果能找到它们的栖息地……”

    “它们是养殖场统一饲养的,今天白天应该还没多少异样,否则会有人汇报的。”安叙插嘴道。

    “那么又有人插手。”阿尔瓦阴沉地说,“也好,这比自然条件下的瘟疫方便找到源头。他们手上肯定有导致疫病的东西,很有可能是是活物,把它找出来给我。”

    他回头看向医院,不远处那两个士兵正扶起走廊上的战友。那个被鼠群扑倒的战友还有呼吸,只是身上鲜血淋漓。医院中坚强的人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幸存者组织起来收拾残局。又有许多人需要进隔离病房,他们像被判了死缓,最后是康复还是痛苦地死去,全看努力研究者疫病的医生
    “越快越好。”阿尔瓦说,“拜托了。”

    寻找幕后黑手的努力从未停止,夜莺之喉在今年正式分出了一个名为“鹩哥”的分支,“鹩哥”的任务与收集高层人士情报的“夜莺”不同,更侧重于市井,并且不限于打探情报的任务。发现井中的死老鼠开始他们就出动了,但至今还没有好消息。之前安叙也参与过搜查行动,意外地毫无结果。

    问题在于,她不知道要找什么。

    就像大海捞针,不对,比大海捞针还难。如果知道那根针长什么样子,安叙就一定能将它找出来,哪怕要花费不少功夫,让自己目前还不够大的领域一寸寸笼罩整片海洋。但“幕后黑手”这玩意并不是另一种生物,也没有特别强烈的、能让安叙把他们从人群中分辨出来的特征。

    她固然可以像个人工智能系统一样监控领域能覆盖的所有地方,理论上可以同时监听、监视所有人,收集所有信息。然而安叙没有将全部信息过滤分辨的能力,她得到的信息是一股脑儿塞进脑子里的,就像使用谷歌地图,电脑屏幕里的图像再怎么涵盖全球,同一时间你也只能点开一部分,关注那一小片。

    如今的安叙像个半吊子神灵,拥有全知的视角,却没有解析“全知”的能力。

    医院的袭击让她受到了启发,开始努力寻找能给她火鸟一样感觉的生物。可不知是对方能量太微弱还是怎么的,安叙反复的扫描都没能发现异状。医院事件后,幕后黑手又缩了回去。

    医生们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只是并不乐观。阿尔瓦拿出的药剂能让高烧、咳血和囊肿等病症恢复,却对被怪物咬过的半尸毫无用处。医生们每天只睡几小时,到后来阿尔瓦开始吃提神药,几天几夜不合眼,饿了只草草往嘴里塞东西。安叙再次见到他时,被他吓了一大跳。

    这个能称得上美貌的中年人在几天内憔悴得不像样,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双颊凹陷,精神却亢奋得要命,像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这不可能!”阿尔瓦看起来要疯了,“抗菌素静脉注射,造成疫病的邪气绝对应该被镇压了,在培养皿中完全成功,为什么在半尸身上不行?这无法解释!难道我的异能出了问题吗?不,我的异能仅仅是加速,本质上还是炼金术……难道是神?魔鬼?巫师?别开玩笑了!”

    安叙看着抓狂的阿尔瓦,觉得自己就像看到了因为不可解释的事情怀疑科学的科学家。她让克里斯打昏了他,医生绝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阿尔瓦的半成品疫苗并非没有作用,它能救治没被咬过的病人(诸如病因是吃了没煮熟的怪物、喝了被污染的水、被病人的唾液感染的),也能将被咬过的人发病时间延长。以往会在一周内变成半尸继而死亡的病人,得以享有半个月的清醒。

    安叙觉得他已经非常了不起,就像在一个星期里制造出鼠疫的特效药一样让人惊叹。问题只在于,这场疫病不限于鼠疫,阿尔瓦只治疗了黑死病的部分,却对生化危机部分束手无策。

    让一个中世纪奇幻画风的医生去治疗未来科幻片里的疾病,这也太强人所难。

    半个月过去之前,一个浑身血污的人冲到领主府外。“我是鹩哥的首领,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伯爵大人!”绿眼睛的年轻人说,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麻袋,“离我远点,我被感染了。”

    安叙在检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异样,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差了临门一脚
    “是个很长的故事。”杰伊苦笑了一下,“长话短说,我们找到了罗纳德的余部,但被发现了。我放出了他们关着的怪物老鼠,去那里的一队鹩哥只有我活下来,他们也死伤过半,其他几个人逃跑,我抓住看起来最恶心的这只跑了回来,希望我的点子够准。”

    无数惊心动魄的危险和牺牲就在杰伊的几句话中一笔带过,安叙有点愣怔,如同一个游戏主角发现主线剧情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完成,一群没留下名字的人用牺牲换取了战果。她的眼睛一动,发现了笼子下垫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问。

    “他们之前垫在笼子里的东西。”杰伊说,“不知道是什么,我一起带回来了。”

    那是一张和笼子一样大的羊皮纸,上面用暗红色的线条画着奇怪的东西。安叙伸手把它扯出来,不小心撕成了两半。

    在纸被撕破的刹那,面前这个怪物的存在感忽然在安叙的感应中跳了出来,好似脱去了隐身衣。稀薄的感应一瞬间鲜艳得发亮,近似火鸟(尽管比火鸟微弱太多)的感觉让安叙立刻对它垂涎欲滴。要是之前就是这个样子,她发誓她能隔着一座城市发现它。

    纸是怎么回事?老鼠是怎么回事?鸟和老鼠和瘟疫的关系是?这念头还没转完,杰伊已经倒了下去。

    唯一幸存的鹩哥身上有多道贯穿伤,两只胳膊被咬烂了,还发着高烧,他能撑到这里,还条理清晰地交代完情况,完全是个意志力上的奇迹。治愈者先保住了他的性命,护士们给他打了抗菌药,却对他以远超其他病人的速度浮肿起来的身体束手无策,只得叫来了医生。

    阿尔瓦看着分别几年的学徒,向来稳定的双手颤抖了一下。

    “我把活的带回来了,老师。”反而是杰伊对他虚弱地笑了笑,“见到您真好。”

    “他们跟我说了。很好。”阿尔瓦硬邦邦地说,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那双以往清亮的绿眼睛浑浊得像覆盖了一层膜,这本该是感染末期的景象。

    “老师,”杰伊看着他,声音越发微弱,“我……”

    “别说话!闭上嘴好好休息!”阿尔瓦打断他。

    “您总不会连遗言都不让我说吧?”杰伊笑着抱怨道。

    “你闭嘴。”阿尔瓦强硬地说,“那种东西过个五六十年再考虑。”

    没人会死,医生发狠地想,即使有死神,我也不会容许它再从我手里抢人。

    而此时的安叙正在笼子旁边,努力想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她看着笼子里不安分的怪物,沉思着,旁边的克里斯看着若有所思的她,心中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首席骑士还没来得及把预感变成一次读心,安叙就把手指伸向了笼子。克里斯在她动弹的瞬间意识到了她的目的,他惊得寒毛直竖,飞快地向安娜伯爵扑去。骑士调动了对付强敌时施展到极限的速度,他的反应迅疾无比,然而有什么东西挡在了他前面,把他阻止安叙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克里斯蓦然收缩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安伸入笼中的手指。

    那只一直拼命对着她张牙舞爪的怪物当然没浪费这次机会,冲着自投罗网的手指猛地一口,撕下一块皮rou。安娜伯爵收回的手指少了一小块,鲜血顿时涌出,一看就痛得要命。只是发出惨叫的不是伤员本人,而是站在旁边的克里斯。

    “安!!”他堪称凄厉地叫出来,蔓延开的血红色让克里斯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此时遏制住他的力量松开,他冲到安叙旁边,手足无措地捧起对方的手。

    “别怕,别怕,没事啦。”安叙安慰道,有种被关心了的开心,“我不会死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死?异能者都感染了!”克里斯控制不住地高声道,“你明明可以挡开的!你都挡得住我为什么不去挡一挡它的牙齿?!”

    骑士气急败坏得敬语都没加上,安叙第一次被他劈头盖脸地骂,被这通爆发吼得缩了缩脖子,还觉得有几分新奇。她不当一回事的轻松心情不用读心也能看出来,克里斯看着她滴血的手,半尸的脸与她轻松的表情在脑中不断交替。

    他忽然冒出了奇怪的想法,迟疑地问:“您……是不是不会痛?”

    “是啊。”安叙干脆地说,感到了迷之感动,“你还是第一个发现的呢。”

    不能怪别人不细心,只能说,安叙这个人出人意料的地方太多,让人很容易忽略一大片异常中的小异常。知道安娜.苏利文无痛症的家人将之当做污点隐瞒,此后神学院里人们把她当成了为一口气强撑的硬骨头,再之后的大部分人和她有着遥远的距离感,而贴身的绑定奶莉迪亚是个把忍受疼痛当正常现象的苦修士。只能说,安叙能好好活到现在,多亏一直有绑定奶,还有强悍的自愈能力。

    安没有痛觉。

    这答案像揭开了什么盲点,许多怪异的细节忽然有了答案。疼痛是人的自我保护方式,一个没有痛觉的人很难学会自保,更加难以理解和同情他人的痛苦。没有痛觉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克里斯没法想象,但他猝然明白了安与这个世界的隔阂。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缺乏真实感——首席骑士从不完全正确的条件中,意外摸到了安叙思维的边缘。

    “每个人都可能死。”他无力地说,“您难道没想过被感染是什么后果吗?有些异能者在变成半尸之后依然保有他们的能力,您还再记得那个风系异能者吗,他用风刃杀死了好几个人。如果您变成那样,您保护过的所有人都会因您而死。”

    “果然又是担心别人的安全啊,我还以为你在关心我呢。”安叙半开玩笑道,对着克里斯无奈到极点的表情摊开手,“要是我变成这样的话,你就杀了我吧。”

    克里斯的表情一片空白。

    “半尸脑子都不好是不?打只会攻击不会防御的怪再简单不过了。攻击再怎么犀利,我的身体就是这副样子,喏,摸摸看脖子,是不是轻轻一捏就可以折断?”安叙抓起他的双手,嬉闹似的把它们摆在了自己脖子上,“我变成半尸的时候克里斯一定也在我身边,那就来当杀掉魔王的勇者吧!我比较喜欢死在你手上。”

    骑士的嘴唇抖了一下,他看起来要哭了。

    虽然看上去一副要哭的样子,但真到了这样一天,骑士先生还是会这么做的吧
    安叙松开手,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不会死的。我伸手之前就感觉到了。”

    克里斯保持着那个“完蛋了这孩子又在说胡话”的悲怆表情。

    ……好嘛,听上去是有点不靠谱。

    但那真的就是一种感觉,如同老虎站在老鼠旁边,本能地知道自己位于食物链上层。安叙能感应到这只老鼠,她没感到危险,也没感到亲切,只感到:这个吃了有好处。

    神眷者对怪物伸出手,只是为了确认她的猜想。进化之后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上升了许多,那老鼠咬了她,将带毒的病菌(暂且这么叫吧)注入她的身体,却等同于把底牌送给了安叙。

    这告诉安叙两件事:一、这种劣等生物果然拿自己没办法;二、她好像知道让阿尔瓦抓狂的不科学因素是什么了。

    在把活的老鼠怪交给阿尔瓦的时候,安叙提供了第二样实验材料。她对阿尔瓦说:“抽我的血吧,挖块rou下来也可以,我觉得应该有用。”

    阿尔瓦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但到了这种时候,的确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第二天,第三天,被咬伤的安叙一直没有异常。

    第四天,阿尔瓦将安叙血rou中提炼出来的某些东西与之前的抗菌药结合,制造了新的针剂。第一针被用在已经不太清醒的志愿者杰伊身上,他挣扎惨叫了半个钟头,断电般昏迷了几个小时,接着退了烧,变得呼吸平稳。到了第二天,杰伊睁开双眼,他的瞳孔在晨光下翠绿得像新叶。

    “早安,老师。”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阿尔瓦笑了笑,这个不知多久没睡好的医生扶着墙,脱力地滑了下去。

    狂鼠病的疫苗,在瘟疫出现的第二个月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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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斗篷的人步履蹒跚地走在一条小路上。

    她的呼吸沉重而浑浊,仿佛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她的斗篷又厚又肮脏,让人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大概是个流浪汉吧。但这样一个人突然独自出现在通往乌尔堡的道路上,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情。

    这座小城市的守卫就是这么认为的。

    一名守卫向这个乞丐走去,喝骂着想将她赶开,对方却在他走近时倒了下去。守卫晦气地骂了一声,走过去想把尸体踢开,却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他的同伴懒懒地问。

    “妈的,耗子!”他气愤地踢着被咬伤的脚,看到几个黑影从尸体中跑开了,“见过长虱子的,没见过长耗子的!”

    他骂骂咧咧地把尸体踢到路边,之后会有做死人买卖的人给这流浪汉收尸。他们都没注意到,那个曾经名为海蒂的死人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