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何人可杀
路上邂逅了这对母女,游坦之心情稍感和缓。看看就要天黑,游坦之在村后找了一块大石,躺在上面睡觉。他现在内力流转挥洒如意,天寒地冻也奈何不了他。虽然躺在冰冷冷的石头上,但是游坦之还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大约睡到了半夜时分,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传来,游坦之立时醒转。只觉得大地一阵震动,他心里默默一数,约有三十骑马前来。游坦之心下大奇,这是江南地区,一般人家绝没有这么多马匹。而且这只是城外的一个小村庄,出现这种情况实在大是反常。 游坦之并不想多管闲事,当下闭上眼睛继续休息。这次只过了一刻钟,游坦之在一阵细微的哭声中醒来。这里离村里颇远,哭声能够传到这里,想来村里已是哭声震天了。游坦之大吃一惊,赶忙运起凌波微步往村里赶去。 还没到村子,远远只听到一人纵声长笑,道:“我们都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你们这些刁民怎么敢阻拦我们。你们真的活的不耐烦了吗?”游坦之心道:“怎么西夏的人敢来大理放肆,他们又来到中原干嘛?” 微一沉吟之际,游坦之已经来到了村里道路上。大约有三十骑马围在路中,外面的马上乘客手执火把,照亮了里面一圈。里面的人正在纵马抢劫,整个村子闹得鸡飞狗跳。这时只听到一人大声喝道:“你是谁,怎么敢挡着老爷们的路。” 接着只听到那妇人道:“各位官爷,你们行行好,我们娘俩生活就还有这几只鸡了,求求几位官爷手下留情吧。”那马上的乘客一脚踢开这妇人,随手把他面前的几只鸡拿起来挂在马背。嘴里喝道:“给老子滚开,老子看上你的东西,这是你的荣幸,你怎么敢反驳。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那妇人不依不饶的爬起来,来到马头前跪下说道:“官爷真的不行啊,外子也在军队中服役,你们说来还是同袍,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我们家吧。”说罢又要上前抢夺马背后面的几只鸡,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神色。 马上乘客似乎是动了真火,刷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马刀。口中喝道:“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老子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和老子套近乎。”说罢一刀向着那妇人砍去。 这一刀气势严整,寻常江湖人员也未必挡的住。这妇人如何能挡,连躲避也没来得及,登时被削去了半边脑袋。妇人连哼都没哼一声,顿时倒在了血泊中。马上乘客在火光下看着刀头还在滴落的鲜血,眼神出奇的冰冷。 这时候一旁一个小孩子冲出来抱着那妇人一边摇一边哭道:“mama,mama,你怎么了。”马上乘客突然举起手里的马刀,喝道:“小兔崽子,你也不想活了吗?”他只是个小小孩儿,如何懂得这些喝骂语言,只是抱着他mama痛哭不止。 马上乘客以为他果真不怕死,当下一刀向他砍落。此时游坦之正赶到马前,眼前这一幕让他不敢相信。抛除这些年在少林寺中学到的慈悲为怀,就算从正常人的角度来思考,游坦之也无法理解这人如何能对这个小孩子下手。 游坦之暴喝一声,“住手啊。”可惜马上乘客并没有理会游坦之,照样一刀劈落。他这一刀势道劲急,刀风呼呼作响。只听哗啦一声响,他这一刀正好砍落砍入那小孩喉咙,鲜血四下溅开,喷的游坦之满脸都是。 游坦之救援未及,心下气恼不已。随即反手一掌,把那马上乘客打的向后飞了出去。马上乘客没想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居然身负绝世武功,向后摔出之后丹田内已经受损,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来。 剩下的马上乘客纷纷抽出身旁的马刀,聚在游坦之旁边。众人忌惮他武功了得,都不敢上前当先上前动手。游坦之此时已经认出了这两人,正是白天路上见过的那队母子。游坦之心里一痛,只是低下头来看着怀里的这两具尸体。 这时只听到为首的马上乘客喝道:“你是谁?怎么敢挡在我们西夏一品堂高手的前面。你是找死吗?”他说完这句话,马背后面的乘客都是长声喝骂起来。喝骂声中同时带着深深的嘲笑声,仿佛眼前这个人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游坦之却晃若未觉,仿佛眼前的事都不在眼下。众人却不知道此时游坦之心里却是极为复杂的挣扎,师父玄悲之死让他觉得疼痛,木婉清随手杀人让他觉得无奈。这对母子的死,却让他幡然醒悟。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佛家认为不可饶恕的杀人,是不能一概而论了。木婉清随手杀人,然而她并没有错,因为她不杀人,别人就要杀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关键时刻保护自己当然没错。 而历史上隋炀帝三征高丽,劳民伤财的同时杀人无数。而李世民虎牢关一战击溃王世充,那更是杀人如麻。可是后世对两人评价截然不同,前者是有名的昏君,后面是有名的明君。以前游坦之以为造成这样的原因是成王败寇,现在看来并非完全如此。 两人都是杀伐果断之人,一辈子下来都杀了不少人。而评价为什么不同,是因为两人的出发点并不相同。隋炀帝三征高丽,几乎掏空了隋朝的所有的国力。但是他的出发点非常渺小,他只是为了成就自我。他杀了这么多人,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所以后世几乎没有人认可他。 而李世民一统天下,当然也是为了成就自我,然而却不完全是为了成就自我。他之所以杀了这么多人,是为了挽救更多的人,而且是更多无辜的人。所以即使杀人如麻,他也是个明君。 为什么要杀人,木婉清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她不杀人,别人就要来杀她。她始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没错。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这种人可杀。人都是自私的,不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也不会留传这么久。佛祖选择割rou喂鹰,然而木婉清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佛祖那种胸怀,也达不到那种修为。所以她没有选择,只有选择杀掉要杀自己的人。 而现在,游坦之心里也有了答案。杀人不仅仅是为了杀人,杀人是为了拯救更多无辜的人。佛家常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而现在如果非要有人入地狱的话,就让游坦之一个来承受吧。 游坦之脑海里千回百转,想通了这一切之后,他满含杀意的站起来。如果说以前的他有着妇人之仁,有着佛家讲究的条条框框,那么这一刻的他,再没了这些不该有的犹豫。他站起来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站了起来。 通过今晚的事,游坦之明白了更重要的一个道理。威胁到无辜人性命的人,这种人当杀。即使这种人在佛家眼里未必没有可取之处,也未必非死不可,然而现在,他们不得不死。 游坦之冷冷的目光扫了马上众人一圈,马上众人都是心中一寒。西夏地处河套地区,民风彪悍,整个国家尚武成风。西夏国的国王对习武也甚是重视,在中央专设了只有武士能够进入的一个机构——西夏一品堂。 能够进入西夏一品堂的,眼前这批人在武学上的修为自是能够认可的了。然而现在的他们在游坦之眼神的扫描下,居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只听游坦之淡淡的道:“你们记好了,我叫游坦之,少林俗家弟子。” 为首的乘客哼哼冷笑一声,道:“呵呵,少林弟子,我好害怕啊。”他这话学着女生说话的口吻,他身后的人全都大笑起来。这时被游坦之打翻的人爬起来喝道:“小兔崽子,敢来偷袭你爷爷我。” 游坦之拿起手上的折扇冷冷的道:“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不是要让你们害怕,是要让你们知道,你们是死在谁手里。”马上乘客听到此言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游坦之如同一只大鸟般的冲天而起,手中折扇如同一点寒星,向着刚才他打倒那个人扑过去。 那人手中的刀还未出鞘,这点寒星便已经点到了那喉间。那人喉间只感觉微微一凉,登时失去了知觉。其他乘客纷纷大惊,跳下马来抽刀向游坦之砍来。游坦之脚下一让,躲开了胸前砍来的一刀。手中折扇递出,一剑刺入了这人的咽喉。 这人的长刀刚刚抽出,正好撞上了游坦之的折扇。游坦之内力激荡之下,这人长刀立马碎成数块。这人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眼睁睁的看着游坦之折扇刺入他的喉间。一点点血雾散开,这人睁着眼睛就此死去。 游坦之本来对独孤九剑并无多大自信,这时心情激荡之下,以前没能理解的招数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他的脑海,一招一式都变得清晰起来。每递出一招,领悟的招式就越多。这时看似随意的一招使出,却是精妙至极的杀招。 他手中独孤九剑妙招频出,脚下凌波微步一步接一步跨出。手里每一招递出,都有一个人中剑倒地。一套凌波微步使完,三十余人的马上乘客除了带头的,其他人全部倒地身亡。这等剑法委实可怖惊人,不仅围观的村民目瞪口呆,剩下的那人也是瞠目结舌。 寻常人若能在刹那间胡乱刺出十来剑,已算是当世第一等的武功。何况要刺中咽喉,与武林高手对敌且一剑封喉。而且兵器一寸长一寸强,游坦之手里折扇长不逾尺,其间难度与三尺长剑实不可以道里计。 剩下的领头人见到游坦之剑法如此之高,忍不住脸上变色,往后退了一步。游坦之看了他一眼,缓步向他走过去。那人举刀向着他道:“你……你要干什么,我……我们西夏一品堂势力很大,你得……得罪不起的。” 游坦之嘿嘿一笑,道:“是吗,我真想看看。你叫什么名字,我会记得是你们让我认可了一个事实,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人听他说话口气冰冷,手里的刀不住的哆嗦。道:“我……我叫李延宗,是西夏一品堂的人。”
游坦之此时对什么西夏一品堂并不感冒,只是走上前一步,问道:“好,李延宗,我记住了。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实吗?”游坦之此时说话语音一如平常,比起刚才冷冰冰的还多了一丝暖意。李延宗听在耳朵里却是寒彻入骨,牙关不住的打颤。 看着游坦之深邃的眼神,他鼓起勇气道:“我不……不知道,还请英雄示下。”说完脚下退开几步,离开游坦之约有丈许。游坦之笑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比起你们刚才杀害那对母子的模样,可要柔和的多了。你说呢,是不是?” 李延宗急忙点点头,道:“是是是,英雄不仅武功高强,而且风流倜傥。”游坦之笑道:“多谢,既然这样就让你多活一会儿,你们这次来江南是干什么的?”李延宗连忙道:“我们将军和丐帮帮主定了约会,过几天他们要在江南见面。我们作为前部,先来探听情况。” 游坦之点点头:“你们将军干什么要和丐帮帮主定约会,你们要做什么?”李延宗无奈的摇摇头,道:“不是在下有意瞒着少侠,在下职位低微,如何知道我家将军的想法。还请少侠原谅。” 游坦之笑道:“我们好像说远了点。刚才那个话题还没说完。你们让我明白的一个事实就是,世上多有冥顽不灵之辈,此辈人心如顽石。除了佛祖以外,没有人能够感化他们。然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永远达不到佛祖的境界。所以你说如果我遇到了这类人,我该怎么办呢?” 李延宗完全不懂游坦之和他说这些干什么,只是现在命在旦夕,只有随声附和道:“我认为英雄只有一直追求佛祖的境界,不断提高自身的修养。”游坦之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说错了。遇到这类人,我的做法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说罢手中折扇递出,一点寒星飞出,直朝着领头人咽喉而去。刚才游坦之说到最后一个字缓缓的停顿了片刻,李延宗早有准备。手中长刀竖起,居然挡住了游坦之的折扇。这一刀刀法甚是巧妙,居然封住了上身所有xue道。这人也当真了得,前面怕的要命,出手却还是毫不迟疑。 游坦之哼了一声,道:“看来你们前面说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倒也还不是胡吹大气。”今晚这批人辣手杀害妇孺小孩,游坦之一直认为这批人不过是欺软怕硬乌合之众而已。现在李延宗一招使出,倒也不是这么差。游坦之手上加劲,李延宗的长刀缓缓向后弯去,刀锋堪堪将要抵住李延宗脸庞。 游坦之手上劲力突然一收,喝道:“谅你这么死了也不服,使出你的本事来,让我看看你口中所谓的西夏一品堂,到底是什么样的。”李延宗似乎也知道终究不可幸免,长刀呼的一声向前劈出,这一刀不在守护身上要xue,只顾拼命砍向游坦之。 游坦之折扇递出,刺向李延宗腰间。这是李延宗刀法的破绽所在,游坦之这一刀是攻敌之所不得不救。然而李延宗却出乎意外的就是不就,长刀还是照直向他砍落。游坦之脚下往旁一转,这一刀险到极致的从他耳边擦过。李延宗横扫一刀,长刀直奔着游坦之腰间而去。游坦之一个铁板桥俯身趴下,手中折扇点向他左腿膝盖。 这一下运上了十成的九阳神功,李延宗左腿膝盖骨立碎。他脚下一软,左腿跪了下去。只是他手上刀法始终不乱,照样对着游坦之狠砍狠劈。游坦之和他一招一式的相交,折扇每一次递出,对独孤九剑的运使就更纯熟了一分。 渐渐的李延宗额上冒出一滴滴的汗水,勉强站着的右腿也缓缓乏力,游坦之虽知眼前此人十恶不赦,但终究不愿再折辱于他。游坦之拇指和食指一转,折扇在手中打开。平平的向前推出,势道缓急却又无法可挡。 游坦之手里折扇本就是玄铁所铸,再加上游坦之内力的催动。碰上李延宗手里的长刀,李延宗长刀立断。游坦之的折扇继续缓缓向前推出,李延宗感觉胸口呼吸不畅,全身几乎无法动弹。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他的头颅啪的一声掉了下来,身躯轰然向后倒塌。游坦之收起手里折扇,扇上最后一滴血缓缓从夹缝流出,现场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令人有一股作呕的感觉。等村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游坦之已经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