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柳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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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身手不错,竟然能够安然地闯进我府上来,不过想要无恙地离开,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阁下且四周看一看!”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十分洪亮,震得沉陌两耳发聋。 闻言,沉陌心中一凛,暗叫不妙,他根本不必转头看,只听脚步声,他也知道自己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只见上百名柳府壮丁四面八方赶至,仿佛一张大网迅速地将沉陌包围住,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泼水不进,苍蝇不渡。这些壮丁披坚执锐,剑拔弩张,一双双充满狼性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沉陌看,只待一声令下,他们便会齐涌而上,群起攻之。 战事一触即发,形势于沉陌而言,实是凶险到了极点。不过他一向见惯了大风大浪,眼前这等阵势,在他看来,小场面而已,根本不算什么,他表现出来的只是平静,不慌不忙,不惊不惧。莫说他手中有柳如姻这张牌来威胁对手,就算没有,他也决不会有所惶恐,他的自信,并非取自于外物,而是来自于本身——他本身的武功修为不俗,自从他把迷踪步修炼到炉火纯青之境,闯遍千家万舍,尚无一人能够留得住他,纵横来去,久而久之,自信膨胀。 当然,说无人能够留得住他,这只是局限于江湖范围之内罢了,至于逍遥于江湖之外的世外高人,诸如冥王、刀霸天之流,他们修炼成了鬼仙,拥有无上的神通,沉陌跟他们一比,蝼蚁不如,根本翻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其实,在敌人围拢上来之前,他完全可以从容离开,不过刚才开口说话之人中气充沛,显示出了高深的内功修为,这令得他有所顾虑,不好轻举妄动罢了。 “爹!快来救我……”柳如姻忽然尖声喊叫,奈何她的脉门被制,全身酥软,动弹不得,挣扎不得。 “姻姻莫怕,有爹在,不会有什么事情!”只见一名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他左手抚须,右手摇扇,颇有几分儒者的斯文;他眼神凌厉,似乎明察秋毫,颇有几分决策者的果敢;他气势睥睨,仿佛人莫予毒,颇有几分造物主的霸道。 “嗯?这位便是传说中的清柳镇第一权势人物么?这、这……他与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啊,甚至截然相反,原本自己以为他一个肥头大耳的大胖子,殊不料他却是长得如此精壮,气宇轩昂,一望而知,绝非等闲,好厉害的一位大人物……”沉陌心下凛然,暗自长叹。 “阁下是什么人?深更半夜闯到我府上来,不知有何图谋?”柳员外沉声喝问道。 沉陌有些自嘲地说道:“在下一介浪子,只是江湖中的小人物而已,默默无名,这姓名,不说也罢!夜入贵府,实属无奈,手头正紧,生活潦倒,处境落魄,愁煞人也,偶过此地,听闻柳府乃是本镇第一富庶之地,便想着进来借些盘缠用,奈何笨手笨脚,惊动了众人,倒是叫诸位见笑了,惭愧惭愧!” 听了某人胡扯,柳如姻十分不屑,唾骂道:“呸!什么浪子,什么小人物,分明就是一个大yin贼。爹,之前便是他、他偷窥我……我、我要挖了他的贼眼,否则难泄心头之恨……”在一大堆臭男人的面前,脱衣服这三个字,她终究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柳员外眉头一皱,问道:“阁下当真只是为钱而来,而非采花?”沉陌摇头道:“所谓饱暖思yin乐,在下温饱问题还未解决,何来心思采花折柳?”柳员外点头道:“柳某阅人无数,瞧阁下确实也不怎么像好色之徒……”语锋突转,又道,“你我皆须眉,大家是汉子,说话不应婆妈,行事不该拖沓。柳某只问一句,眼下这盘棋,阁下打算如何走?” 沉陌一向都喜欢与爽快的人打交道,当下他也爽朗地道:“实不相瞒,当时初闻柳员外第一富之名,只以为乃是为富不仁之徒,所以便来瞧一瞧,如今看来,员外绝非等闲之辈,是在下招惹不起……嗯,眼下只想员外把路让开,在下立马拍屁股走人,绝不伤害令千金一根头发,如何?”柳员外朗笑道:“哈哈哈!阁下身手不错,如此一走了之,未免有些可惜吧?”沉陌扬眉道:“何惜之有?莫非员外想玩几招?在下很乐意奉陪!”柳员外摇头道:“不是!柳某并非这个意思,阁下会意错了。”沉陌不解道:“嗯?那么员外是什么意思?”柳员外道:“之前阁下不是嫌那生计窘迫么?柳某瞧阁下身手不错,便想给你举荐一份差事,意下如何?”沉陌想了想,问道:“什么差事?”柳员外道:“当我府上之宾,保我府上平安。” 什么府上之宾,说白了就是要沉陌充当他的爪牙,这等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差事,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沉陌决计是不干的了。 还有,半夜贼上门,主人不但不拿下送官府,反而招徕当下属,若非不是他的脑子有问题,那么便是他自信手法通天,根本不惧引狼入室。 脑子有问题,不是傻子就是呆子,与之相处,迟早也变呆傻,有道是近墨者黑,近猪者痴,便是此理,沉陌可不想变白痴。 不惧引狼入室者,必有大本领和大手段,在他的鼻子下谋生,必将十分压抑和痛苦,沉陌一向逍遥惯了,他又岂会委屈他自己?打死他也是不干。 总而言之,不论他是那一类,沉陌都是不想与之长久共处,当下他婉绝道:“员外的好意,在下心了领了。不过,在下乃是一名浪子,浪荡惯了,只怕在一个地方待不长久,见谅!”其实,若不是他已然答应了几天后陪梦小嫦和梦小柔一同去行走江湖,他还真想留在柳府做几天府上之宾,狠狠吃喝一番。 柳员外沉声道:“既然阁下不打算走这条路,柳某也不多勉强,请把小女放了吧,然后请离开,不过就这么放阁下离去,只怕我手下这帮兄弟不能服气……你们服不服气?”后一句乃是他向一帮家丁问道。 不服!不服!不服!…… 主唱仆随,一干下属自然很识趣地配合着他,高呼大喊,声震九霄,兵器高举,咣啷作响,阵势浩大,如山如狱,胆子略小之辈,只怕立时就软趴下了。不过这等阵势沉陌却是见得多了,他根本不当一回事,想要吓到他,难之又难,他从容自在,浅笑道:“不必拐弯抹角,员外有什么道儿,只管摆出来便是,在下一力承受,决不皱眉!” “好!不愧是一条爽快的汉子。”柳员外赞赏地夸了一句,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屋顶上戒备的四大公子,又道,“这四位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绝、灭、勾、离四大公子,想必阁下有所耳闻吧?” 沉陌颔首道:“如雷贯耳!” 柳员外又道:“那么他们所擅长的绝技——四相灭绝剑阵,想必阁下也听说过咯?” 沉陌:“传言十分厉害!” 柳员外:“却不知阁下有没有胆量见识一下?” 沉陌:“没什么好怕!” 柳员外:“那好!只要阁下能够在剑阵之中坚持住一炷香时间未倒,天高任君去,柳某绝不再为难。” 沉陌:“一言为定?” 柳员外:“一言为定!”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沉陌:“好!请把场地腾出来。” 柳员外一挥手,一干仆从纷纷退开,腾出一块十丈见方的空地来。同时—— “嗖——” 四大公子分别从屋顶上跳到空地上来,互成犄角,把沉陌团团包围住。 对峙已成,杀气渐浓,辐散开来,众人噤声。 柳员外突然开口道:“打斗将开始,小女待在阁下的旁边,未免碍事,不如把她先放了,可好?” “好!”沉陌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如今他只剩下一只手,又要拿人,又要对敌,确实忙不过来,他低头对柳如姻说道,“柳姑娘!在下多有冒犯,请见谅。”说着,他用力在她的肩头一推,将她送到了她老子的手上。父女重聚,相拥无语,落泪无声。 “请!” “请!” 双方拉开架势,各表一声请,准备开打。 突然,绝命公子又开口叫道:“且慢!动手之前,有些话,本公子认为有必要跟阁下说清楚……” 沉陌道:“请说!” 绝命公子道:“虽然员外跟阁下拟定,只要阁下能在我们的攻击之下坚持住一炷香的时间,便放阁下离开,不过,我们四大公子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四相灭绝阵,剑下不留生,我们的剑一旦拔出,不饮血绝不回鞘,所以就算阁下侥幸熬得住一炷香的时间,但我们仍不会收手,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阁下明白不?”
闻言,沉陌忽然有种上当受骗,被人算计的感觉,暗骂柳员外乃是一只老狐狸,老jian成滑,不过,骂归骂,恼归恼,当前局势,箭已在弦,由不得他有一丝退却,他漠然道:“明白!” “明白就好!”绝命公子毫无感情的声音又响起,“不过为了不让员外失信于人,这一战,我们必将倾尽全力,务求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把阁下放倒……嗯!废话就不多说,准备接招吧!东西南北,四相灭绝,不败不归,不死不休。东方归位,不败之杀——” 大灭公子:“西方归位,不归之杀——” 勾魂公子:“南方归位,不死之杀——” 离魄公子:“北方归位,不休之杀——” 四人各喊一句莫名其妙的口号,声落影动,狂飙而出,挺剑刺向沉陌,人如幻影,剑如流光,出手之快,rou眼看不清其轨迹,出剑之猛,风雷变色,出招之狠,鬼哭神嚎。 剑气纵横,杀意滚滚,前后左右,退路已然被封死,沉陌并不怀疑,若他选择正面突破,下场将是九死一生,饮恨而殁,敌焰正烈,宜趋不宜撄。 敌人杀至,如山欺顶,杀气激荡,扑面生寒,破空而来的剑尖在沉陌的瞳孔中渐渐放大,生死之判,一发之间。眼看沉陌即将被乱剑分尸,而他仍然一动未动,莫非他打算束手待毙?当然不是,不动只因时机未成熟。高手对决,时机若是稍微把握不好,便会饮恨终生,时机不到,他当然不能随便乱动,他还需要等,等待那最佳的出手时机。 剑尖触衣,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危急一刻,忽然沉陌动了,他蓦然使一招旱地拔葱,两脚一蹬,嗖的一下,如鹤冲天——四面受敌,如陷枯井,退路只剩两条,遁地他可不会,惟有选择飞天了。 “叮!”的一声,四把长剑的剑尖对撞在一起,迸发出一圈火星,绚烂如花,就在沉陌的脚底下绽放。 ——这简直险之又险,毫厘之差教他堪堪躲过了一场厄难。若是他反应慢上半拍,只怕身上就会多出四个血窟窿,一命呜呼哀哉,而若是快上半拍,力尽之时,下坠过快,照样中剑,只怕也没有好下场。由此看出,他对战机的把握乃是十分精准,更看出他并非浪得虚名之辈,黑手神偷,无往不利,这等无上尊荣,若是没有三分本事,他安能当得?只怕他早就被盖棺论定——无名小偷,葬身无地。 只见沉陌的脚尖在剑尖上轻轻一点,嗖的一声,如燕子钻空,再度升腾三丈,将落之时,蓦然使一招细胸巧翻云,斜刺里蹿出…… “嗖——” 四大公子岂能任由他沉陌这般潇洒演出?他们奋力一跃,扶摇直上,衔尾杀去,长剑旋舞,抖出万千寒光,犹如剑刃风暴一般卷向沉陌…… 叮叮当当,兵器交接之声蓦然大作,连绵不绝,密急如雨。半空中,只见五条人影缠斗在一起,剑气纵横,杀气弥漫,光影迷离,谁是谁,已然分不清。 诸多观战者,伸长了脖子,踮高了脚尖,为眼前这一场生死搏斗而震撼,完全给吸引住了。柳如姻更是将一双秋水凤目瞪成了牛眼,她问她老子道:“爹,这人是谁?好生厉害,四相灭绝剑阵似乎奈何不了他?”柳员外晃头道:“武功高到如此绝境的独臂之人,爹也想不出江湖之中有哪一号人物,而他所使用的招式十分博杂,根本看不出他师从何门……” “柳随原,三更半夜你府上还上演着什么剧目哩?如此这般热闹……”忽然一阵怪风吹来,带来一丝难闻的汗酸味,带来一些沙尘,不巧,柳员外便被一粒小沙子吹进了眼睛,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再睁开之时,他忽然就发现眼前多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