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孑立

    本未痊愈的路冬阳再受一记重击，伤口再次被牵动，本已结巴的胸肩血洞，再次流出血来。

    一道黑影快速袭来，凭路冬阳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一道残影，待看清黑影的相貌时，一张大脚当胸踩下，他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王雪茹率先反映了过来，眼看那大脚就要落下，王雪茹心下大急，“噗通”一声，双膝着地，大声喊一声：“不要啊~丘叔。”待双膝落地那一刻，一阵头晕眼花，朦朦胧胧，昏昏欲睡，强打起十二分精神，硬撑着。这一刻，她不敢晕过去，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来人正是丘山，此番受命来寻找王雪茹的下落，经过多方打听，仍旧无果，正在他大为着急的时候，遇到了熊妖，这才知道王雪茹曾在这一代出现过。心下大喜，马不停蹄迅速赶来，刚走到石坡镇，便隐隐听到了路冬阳的长啸，心道不好，快速朝这边赶来，正好看到路冬阳抓着王雪茹大肆摇晃的一幕，顿时怒活滔天，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小姐，此人如此轻薄与你，该杀！你怎么还为他求情？”见此，丘山大惑不解，不过却也服从命令，将脚收回，若不然路冬阳已经惨死在他这一脚之下。

    说话间的功夫，“唰唰~”又是几道人影急赶而来，这些人见到王雪茹先是一怔，纷纷露出喜色，上前两人快速将王雪茹扶起，其余等人纷纷跪下，双手抱拳道：“大小姐~”

    对于这么些人，王雪哪有时间理会，从二人手中挣脱，快速朝路冬阳奔去。来到近前，见路冬阳无恙，这才长舒一口气。一把将丘山推开，蹲下身体，慢慢将路冬阳扶起来，让他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令其保持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泪水已经沾满衣襟，原本白皙的脸蛋更加的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包括丘山在内的一群人，均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往昔，在他们眼中如同九天玄女那般圣洁的大小姐，可望而不可及，向来都是将其尊崇为女神，谁人敢有非分之想，谁人敢去亵渎。而此时，王雪茹这才离家几日，怎么会对一个男人这般热情，可以说是亲密，众人心中大呼不合情理。更对路冬阳产生了兴趣，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他们的女神这般不顾身份的去关心照顾，十几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路冬阳脸上，也在这一刻，众人纷纷震惊当场。

    “嘶~”待众人看清路冬阳的形貌，无不倒抽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丘山，心中也是一颤，“这，这人的脸怎~怎么~。”

    这一刻，很静，静的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就连周围那婆娑的树影，也像是受了这怪异的气氛感染，不在发出任何声响。

    “能把镜子给我看一眼吗？”路冬阳躺在王雪茹的怀中，干涩的声音，摩擦着周围人的心。此时的他，已是精疲力尽，却拼尽全力，瞪大眼睛，盯着王雪茹，双目之中尽是期待之色。

    “镜子？什么镜子？”众人愕然，唯独丘山似乎想到了什么，暗呼不好，“小姐不可~”

    王雪茹对丘山的话，恍若未闻，不理不睬。看着路冬阳仅是期待之色的眼睛，实在是不忍心相拒，缓缓闭上美目将眼眶内仅存的泪水挤出，微微点头道。“嗯。”腾出一只手，颤抖着放入怀中，摸出了八宝玲珑镜，放在路冬阳的面前。

    “果然被我猜中了~我记得老爷曾说过，大小姐此次离家出走，偷走了家传圣宝八宝玲珑镜。当时，老爷还为此事大发雷霆。”待丘山看到八宝玲珑镜的那一刻，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一脸紧张之色，生怕路冬阳会将其夺走那般。

    泛黄的镜面，有些朦胧，又有些圣洁，即便如此，路冬阳仍旧看清了镜中的自己。五道抓痕，历历在目，抓痕深处，一点银白，忽隐忽现，不是骨头又是什么？

    路冬阳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没有一丝变化，甚至是眼睛都未眨一下，一刻钟后，突然失声大笑，笑声却是那样的凄然。

    “冬阳，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这伤能治好的，相信我一定能治好的。”王雪茹见路冬阳举止反常，心中更是担忧，原本干涩的眼眶，泪水再度流下，努力劝说着。

    “哈哈~我没事，我刚才在想，如果这抓痕不在我脸上，而是在你脸上，恐怕你这辈子也难嫁的出去了，哈哈~咳咳~”路冬阳因为笑声过大，呛到了嗓子，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小子，你说什么？”丘山原本还感觉路冬阳有些可怜，又见路冬阳并没有觊觎八宝玲珑镜的意思。恍惚间，刚对路冬阳产生一丝好感。却在此时，听闻这话，勃然大怒，大步上前，狠狠的瞪向路冬阳大吼道。

    “丘叔，你先去那边等我，我有话要对他说。”丘山斥责路冬阳，这令王雪茹一脸不快，如霜似雪，沉声道。

    “小姐，您可得快点，老爷这次可是真生气了。前些天，齐家人来过府上了，说，说你与匪类结交，有失体面。为了防止中途不出差池，要把婚期提前，两个多月后就让你与齐家少爷成婚。”丘山不傻，自然能看出王雪茹与这陌生男子关系非同一般，故意将王雪茹的婚姻之事说出，也算是提醒路冬阳不要有非分之想。忽而又想到了齐家人口中所说之人，应该就是他，心中暗做打算。

    “闭嘴~”王雪茹娇躯猛颤，瑟瑟发抖，大声喝道。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对丘山说话。

    “小姐你~”对于王雪茹这种口吻，丘山一怔，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话到口中，却生生咽下，叹息一声，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附于身后的双手，朝后边几人不停的做着小动作。

    风萧萧兮易水寒，叶落无情，悲上心头。

    “原来她早已定有婚约，前些日子我还傻傻的以为她看上我了呢，简直就是可笑至极。”路冬阳的心中莫名的一颤，更有一股酸楚。虽然他坚信，他深爱的是郁以姗，容不下别人。但是不知为何，听到此处，还是有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

    “我这丑八怪，穷寒酸，怎么会配得上人家千金之躯？。”路冬阳嘴角发出一声冷笑，笑容之中尽是自嘲，又有一股释然。

    路冬阳的冷笑，王雪茹自然是看在眼中，怎能不明白路冬阳的意思。“冬阳，看来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符道门了，我要回去了。”话音哽咽，泪流不止。

    “我知道~”路冬阳笑了，笑的很是灿烂，在那抓痕的衬托下，却显得如此的狰狞，这样的结局，也许他早就猜到了。

    王雪茹轻抿嘴唇，凄然道：“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王雪茹再次抿嘴，似是说不出口的样子。

    路冬阳笑容不减，盯着王雪茹那朦胧的双眼，一眼憔悴，轻声道：“你说吧，我听着~”

    王雪茹轻轻把路冬阳放下，让其平躺在地上，而后附在其耳边轻声道：“其实，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一抹清香袭来，令路冬阳神魂颠倒，紧接着，一股温润，却又干涩的嘴唇印在了他那尽是抓痕的脸上，令路冬阳浑身一颤，如遭电击。两滴泪水滴落，一滴落在了他的眼眶内，温润了他干涩的左眼，另一滴滴在了他的鼻梁上，一股清涩的淡香，被路冬阳吸入肺腑之中，振奋了他的心。路冬阳一滞，说什么也不愿意将其吐出来，哪怕是窒息而亡。

    “小姐你~”丘山等人见此，无不大惊失色，谁能想到一向矜持自爱的王雪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还想再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只能长叹一声。心中更是将路冬阳恨到极点，杀心顿起。“你们几个，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后果自负。”丘山愤然转身，对着众人咆哮道，话语阴森，杀机顿现。

    “我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这群人跟随丘山许久，怎能不明白丘山的意思，自然知道，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齐齐背过身去，异口同声道。

    “小姐，我们该走了~”丘山快步来到王雪茹身前，一把抓住王雪茹的手腕，脸色阴沉，沉声道。在拉王雪茹起身的那一刻，还不忘朝路冬阳多瞅两眼，“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小姐如此痴情？哪怕是丑成这样！”

    “冬阳，我走了~”王雪茹虽不情愿，但是知道丘山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事已至此，只能顺从，若不然迁怒了丘山，杀了路冬阳，后悔晚矣。这么多年了，她对丘山性格太了解了。

    路冬阳没有吱声，躺在地上，静静的看着王雪茹。这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既不想让王雪茹离开，又不想再将王雪茹留在身边，不只是因为郁以姗，那是因为他这张脸，让他失去了自信。心中如乱麻，纠结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看着默不吱声的路冬阳，王雪茹心凉半截，最终长叹一声，决然转身，与丘山等人离去。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路冬阳能跟她说句话，哪怕是一句“慢走~”也好。可是，最终路冬阳都是沉默不言，好在他在侧身看着她，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王雪茹的声音荡漾在林中，与她那身影，渐渐消失。

    路冬阳凝视着王雪茹的背影，披肩散发，衣衫凌乱，脚步略显踉跄。但这在路冬阳的眼中，确如九天仙子那般，清丽无比，美艳无双。这一刻，他的心中是多么的凄凉与孤独，仿佛，仿佛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一般，万分的不舍。

    直到王雪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帘，他仍旧努力的拧着头观望，颈部麻木不已，很快便没了知觉，但他却仍不愿意扭过头来，似乎不想让这一刻逝去那般，恋恋不舍。

    “啊~”路冬阳再次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在这林中荡漾不息，凝而不散：“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刻，他感到了孤独，感到了寂寥。这一刻，仿似又回到的数年前，一个人来面对整个世界。

    “嗖嗖~”破风声响起，两人黑影出现在了路冬阳面前，路冬阳认得出，正是丘山的属下。“小子，怪不得我们了~”两人说完，手纷纷落到腰间剑柄上。“铮~”两柄兵刃拔出，寒光闪烁，异常扎眼。

    “啊~”紧跟着两声惨叫，响彻整个密林。路冬阳用紫月龙魂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具干尸，什么也没说，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与王雪茹等人背道而驰。

    山林的雨，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一声惊雷闪过，雨点淅淅沥沥而下。

    山雨潇潇，天地肃然，有谁望见夜色里那一个少年，走进雨中，仰望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