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本分惹风波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轩辕昊辰每天都会在妄天机的安排下走上一段距离，而且一天比一天走的路程远，独自走出内院，奔向外院，跨过朱红色的油漆大门，行走在泛着墨青色的石板路上。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整座府院里都留下了昊辰的足迹，甚至四周的街道都或多或少的留下过他的足迹。他用半个月的时间征服了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而他的一生还有成千上万个半个月，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踏足更远的地域，甚至有一天，他插上了梦想的翅膀，他势必将扶摇直上，去涉足更广的领域。 忽一日，夜幕方才降临不久，昊辰正坐在床头，左手拄着下巴，右手信手翻着那本厚厚的《始源星概录》，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书页，似乎是在读书，而且读书的速度颇快，一目十行。 别认真，认真你就输了。周岁的婴儿能认字读书那才是有了鬼了，八成是被夺舍了。有妄天机这尊武帝在，真要被夺舍了那才是贻笑大方了。 想必，你也猜到了。不错，昊辰当然不是在读书，他是在寻找，寻找书的味道。 昊辰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自顾自的探寻着，而妄天机正在床的另一头盘膝入定，他闭合着双眼，双手自然的搭在膝盖处，一呼一吸之间宛如吞云吐雾。 倏地，他的耳朵动了动，接着便睁开了双眼，结束了为时不长的入定状态。他神识传音，将轩锦儿唤进屋来，便徐徐出了屋。 咻！ 黑夜里，小镇显得格外的宁谧。此时，在小镇正北方十里开外的一条小路上空，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急速的向着这里飞掠而来，确切的说，是向着这座庭院疾驰。 几个呼吸之后，那道身影已然化身小镇上方，接着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庭院中央。 “这里，” 妄天机适时神识传音，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向着一处僻静的厢房走去。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诈响，那道身影停顿了一下，便轻声轻脚的循着声音的方向大步奔来。 厢房内极其简单，简单到除了一扇门、一扇窗户、四面墙壁竟然再无一物，哦，如果月光也算的话，那就勉强再添一物。 朦胧的月光透光窗纱映衬在地面和墙壁的交汇处，黑灰的地面、白色的墙壁隐约可见，最直接的感官就是两个字——干净，纤尘不染莫不如是。 咯吱！ 直到一声轻响，妄天机推门而入，这才又添一人一影。这时，他灵魂沟通储物戒，五颗明晃晃的珠子便凭空出现在了手上，明珠虽然只有鹌鹑蛋大小，却散发着数十倍，甚至百倍于己的光芒。 妄天机随手一抛，五颗明珠四散开来，其中四颗分别悬在了屋顶的四个角落里，最后一颗飘到了屋顶的正中央，怡然独立。 刹那间，原本昏暗的房间亮如白昼，虽似白昼，却多了一份柔和，一份均匀。这时，那道身影也随之贯门而入，在明晃晃的亮光下，方才显露真面目。 来人是一看上去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他身材精瘦，头戴黑色四方帽，本就不大的圆脸盘上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虽如此，然那细缝中隐约的灼灼神采彰显着此人的精明强干。 “能提前六个时辰回来，你办事的效率可比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强多了。”妄天机头也不回，背负着双手不动声色的说道。 “老爷过奖了！此乃忠之本分！”来人不卑不亢，恭敬的回应道。同时，从怀里取出一枚储物戒，递了过去。 妄天机悠悠转过身，接过储物戒，神识查看了一下，心里还是很满意的，比起自己的要求只高不低。然而他的嘴角却是泛着莫名的笑容，耐人寻味的说道：“呦呵，轩忠啊，你还真当老爷我在夸你呢？” 原来此人正是当初轩辕世家安排的那名管家——轩忠，他不远万里的跟随妄天机来到这里，前前后后处理着杂七杂八的事情，事无巨细不说，更加难得是从未出过一丝一毫的纰漏。 轩忠楞然，一时间不明所以，他一方面在心里快速分析着眼前这位武帝大能的潜意思，同时欠了欠身，勉强应对道：“忠惭愧！” 画风突变，轩忠暂时拿捏不准，只得给出了中规中矩的回答。这一如他为人处世的不二法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根源上也是他的身份使然，在这个武道至上的始原星，同时依附在轩辕世家这一超级势力当中，眼下又在这位神秘大能的手底下办事，种种因果，由不得他不时时刻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言一行慎之又慎，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妄天机的目光略过了轩忠，探向了夜空，视野的尽头，明月初升，繁星若现。他的思绪也飘到了那久远的时代，曾经的青葱岁月，往昔的一幕幕宛若纪录片般在脑海里回放。 轩忠欠着身子，微垂着头，由于看不到妄天机的神色，他也不敢擅自妄动，只能如同雕像般伫立。 许久，当呼啸的寒风吹得衣襟沙沙作响，妄天机方才从回忆中被拉回到了现实。他并未理会这所谓的寒风，而是将目光回转到轩忠的身上。 “‘本分’，多么简单的两个字，然而，能够一辈子恪守‘本分’，古往今来又有几何？”妄天机自嘲般笑了笑，“世人知之，而不自律，祸之源也！” 轩忠顿觉一股威压袭来，无需抬头，他清楚的知道，他正被一双犀利的目光审视着，炙烤着自己的内心。这一刻，他心惊胆战，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就连呼吸都显得异常沉重，他一时间六神无主，只得勉强支撑着愈发佝偻的身躯。 他不知道妄天机是有感而发，还是本就要针对自己，然而对于此次的事情，他可以十分坦然地面对，因为他确实做到了恪本守分。是故，他咬牙坚持着，额头上的汗水愈发的细密，直至汇聚在一起，凝结成珠。 这时，妄天机已经悄然收敛了气势，只是作为旁观者的姿态默然注视着眼前的轩忠。他要展示‘本分’二字的沉重，超乎想象的沉重质感。 滴答！ 汗珠终归承受不住大地的召唤径直滴落，在触地的一瞬间，四溅飞散。 咚！ 汗珠的滴落，就如同引子一般，在这一刻，轩忠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再也支撑不住，左腿弯曲，右腿径直跪倒在地。 他轩忠确实‘惭愧’，今次，他能谨遵‘本分’，是因为妄天机比他强，强的多得多，要捏死自己和捏死一只蝼蚁没多大区别，深谙生存之道的他当然也必然会尽忠职守，恪本守分！ 可过去呢？他扪心自问，他前半生就真的一如今次，表里如一么？ 轩忠不是被威压击倒，他是心中有愧，在此刻，那曾就的愧疚被无限的放大，他再也无法面对内心的挣扎，羞愧的蜷曲了膝盖，低下了头。 妄天机似乎早有预料，阅历和思考教会了他：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谁能够一辈子恭持本心，事必克己。 尤其是在始原星这个武道至上的世界里，所谓的法度在武者眼里形同虚设，他们更加认可‘强者为尊’这一宗旨。 傲慢、嫉妒、暴怒、贪婪、贪食以及****总是在不经意间突破本心的桎梏，做出一些不合时宜之举。或许可以瞒天过海，蒙蔽一时，除了天知地知己知，再无外人晓得。 然后天真的安慰自己，只需要永远埋藏在心底，就可以安枕无忧了。然而你不知道的某些东西埋藏的越久，不单不会被时间遗忘，反倒会慢慢的发酵，直到有一天，‘砰！’的一声就爆炸了，将自己炸得遍体鳞伤、粉身碎骨。 就如同此时的轩忠，在特定的环境下，‘本分’二字所携带的沉重质感终于碾碎了他千疮百孔的心房。 妄天机神色漠然的看着跪倒在地的轩忠，只字未言，而轩忠也并没有辩解什么，就这样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一刻钟后，妄天机眼底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神色，悠悠的说道：“除非是圣人，没有了七情六欲，想来是可以一生恪本守分的。看的出来，你也并非大jian大恶之辈，起来吧。” 妄天机阅人无数，若是jian邪之辈，在这种情况下，断然不会如此平静，无论是狡辩亦或是忏悔，甚至是疯狂，总归是会有相应的表演的。 “忠惭愧！内心有愧，不敢起身，请前辈责罚！”轩忠抬起头，并没有起身，并且甘愿领罚。 妄天机哑然失笑，他微微摇头说道：“你行事有违本分，若是本帝代为惩罚，那是因为本帝比你强。”接着，他自嘲般笑了笑，继续说道：“按你的逻辑，如果本帝行为有恙，是不是更强者可以代为惩罚？然而一旦那更强者如果违规之举呢？世间最强者不守本分呢？” “自省其身，引以为戒。”妄天机送上了八字真言，同时重重的拍了拍轩忠的肩膀，“好了，起来吧！” “前辈教诲，忠叩首以谢。当视之金科玉律，以省自身。”轩忠心生感激，诚心叩首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