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跟着我走
任玉琅心口一窒,不自觉地转过头背对他,语气却仍充满了生硬,“既然你不想卷入这些纷争,离开琅牙教吧。” 这一句话,听得在场的人呼吸一顿,全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们的教主说的话,在他们的记忆里,卓琰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从来不舍得离开半步。 卓琰对她的心思,在场的人都心如明镜。奈何当事人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从来不予回应。 “琅儿,”卓琰感觉到自己有些难以呼吸,艰难地开口,手却轻柔地拉住她的手腕,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劝慰,“别闹了,我不说了,咱们不生气了。” 这一刻,她的心里确实有一丝丝的动摇,从她的手腕传来的他的温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他曾经给过她多少温暖。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应该让他走。 他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她一直都清楚,报仇是一条必死之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将他牵涉进来。 离开她,离开琅牙教,他可以更好地活下去。毕竟,他于琅牙教,从来就没有任何义务啊。 挣扎了一下,她最终决绝地甩开他的手,冰冷地下着召令,“即日起,卓琰不再担任琅牙教的总使一职,他与我教,从此再无瓜葛。” 一字一句,几乎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才让她完整清晰的说出来。藏匿在袖中的手,也紧紧地抓出了一道血痕,才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召令一下,除了卓琰和鬼爷爷,所有人都跪下来替他求情,她虽然背对着众人,却清晰地听见了他们跪地的响声。 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理会。 “琅丫头,”鬼爷爷无奈地叹口气,“既然决定了,就走吧。” 她一愣,没有想到鬼爷爷是这样的反应,她以为鬼爷爷也会劝她的。 话音一落,鬼爷爷顺势安抚了众人起身,又走到呆愣在那里的卓琰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什么话也没说,便径直在前面先行离开。 任玉琅没有犹豫,抬脚也跟了上去。 所有人走得稀稀落落,却全都只好离开,只剩他一个人还在原地,不悲不喜,没有一丝反应。 走了很久,直到看不到背后的一丝影子,她才松下一口气,逐渐放慢了步子。 鬼爷爷一直独自走在最前面,一路上竟然一句话也没有,显然是心情沉郁。她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鬼爷爷都是最喜欢说话的那一个。 她只好快跑两步,与他并肩走,有些犹豫地开口,“鬼爷爷,你是不是怪我?” 听到问话,他便拿起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口才说,“你有你自己的见解,爷爷不会干预你。” 她垂了垂眼睑,解释道,“阿琰哥虽然从小在琅牙教长大,可是他却只是爹爹收养的孩子,对于琅牙教,他没有任何义务。” “琅丫头,你五年前就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爷爷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 听见鬼爷爷这样说,她心里好受多了,嘴角便自然地勾勒了一抹笑容。 鬼爷爷对于她,从来都是宽容大于责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犯错,他总是无条件地帮她处理一切事情。她甚至怀疑,鬼爷爷是不是她的亲爷爷,否则怎么会对她这么好。 “鬼爷爷,你为什么会来琅牙教?”这个问题从小就缠绕着她,她只知道,从她有记忆以来,鬼爷爷就一直在琅牙教,却不知道他堂堂毒医,为何甘于屈居人下。 “既然先教主没有告诉你,爷爷我就不说了。”他很敷衍地带过。 这样一来,这一疑惑又无法解开。她无奈地移开自己的目光,不再继续追问。 日落西山,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撒向大地时,商贩们纷纷收拾东西回家,一小贩收拾好东西以后,对路边站着的那人叫嚷,“走走走,站了一下午了,人早就走了!” 卓琰充耳不闻,费力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才颓堂地走到路边的石块上,松松散散地坐下来。 她真的走了。 将自己赶出琅牙教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绪,明明心里堵得慌,却莫名地想笑。 抬起头,刚想看看天边的斜阳,却被来人的身躯给挡住,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只好正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巧却是熟人。 “你怎么坐在这里?”拉格有些好奇地问。她出来执行一下主子的命令,刚好就碰到了一脸失魂落魄的他。 他瞥了他一眼,移开目光,才开口道,“无处可去,只能坐在这里。” 拉格不禁有些疑惑,“无处可去?你怎么会无处可去?” 据她所知,他可是堂堂魔教的大总使,难不成他这是在开玩笑,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已经被教主赶出来了,所以无处可去。”看着拉格一副怀疑他的眼神,他浑身一阵不舒服,只好开口解释。 “请公子在此稍等片刻,拉格马上回来。”她话音一落,迅速便走的没有人影。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下意识地便离开了这里,漫无目的地随处走着。 拉格匆匆赶回连云庄,一进门就直奔龙雪吟的房间,称她见到了卓琰,又将他离开琅牙教的事说了一遍。 本在作画的龙雪吟手一顿,一抹浓重的墨滴在纸上晕开来,一幅画就这样毁了。 她放下笔,有些焦急地走过来,询问,“他现在在哪?” “大人可是要去寻他?”拉格看她神色不对,对她的心思也略有了解。 她稍稍点了点头,还不等拉格回话便拉了她出门。等到两人赶到那里时,街上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了一丝人的踪迹。 她着急地往四处看了看,却还是没有她想找的人。“他人呢?不是说在这里吗?” 拉格有些抱歉地答,“原先是说好在这里的…” 再多其他的话也没有用,两人只好再次沿着街道寻找起来。斜阳已过,此时的天空只留下了一抹漆黑的颜色,沉沉的,不给人一丝透气的机会。 卓琰抬起头,没有在夜空中看见皎洁的月亮,不由得失望地低下了头。他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感觉,他被包裹在草的海洋,四周,是静谧的空气。
他便就势选择了一块草丛茂密的地方,脱下一件袍子铺上,就那样躺了上去,却睁着眼睛,久久的无法入睡。 耳边一次次地回想起任玉琅最后的那一句话,他只记得她说那些话时,眼神充满了决绝和冷漠… 可他却又听见了远处传来一阵阵飘渺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在呼喊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忽远忽近,既遥远又真实,让他一时感到迷茫。 他站起身,向四周张望,远处真的出现了一些火光,渐渐的,火光越来越亮,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他看见火光后站着的人,才觉得这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龙…雪吟,”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的话音一落,眼前的火光突然熄灭,整个世界又变得漆黑起来。 她吹灭了火折子。 “你不好好地待在那里等我,为什么要走?” 黑暗中,她略带生气的声音传来,可他却产生了一种错觉,总觉得她在委屈。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来了这里。”他实话实说。 “如果你无处可去,跟我走吧。”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转移了话题,好奇地开口,“为什么把火折子熄灭了?打开吧,这里太黑了。” 半晌,她才不情愿地回答,“卓琰,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和任玉琅相似的面貌,把我当成了她。” 她的话,顿时堵得他哑口无言。 他承认,对龙雪吟他确实有着一种特别的怜惜,可那怜惜,全是来源于任玉琅。龙雪吟的话,让他的心里不由得燃起了一缕愧疚。 可这是事实,他无法反驳,也不能辩解。 “你看不到我,”她接着道,“我才是真正的我,不是其他的谁,更不是谁的替代。” “龙姑娘,”他声音嘶哑地开口,瞬间又转移到了其他话题,“谢谢那日你给我的线索,如果不是你,我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琅儿。” 黑暗中,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感觉到有些酸涩,又很快忽略,只答,“你见过贾云吗?” 他如实回答,“没有,找到琅儿时,她已经从那里出来了,我从未和贾公子打过照面。” 听到他的回答,她思索了一会,才又重复地问,“如果你真的一时半会不知去哪里,何不跟我走,我替你安排落脚的地方。” 他思忖着,一时间没有回答。 “你还怕我会吃了你吗?”她好笑地开口,“反正你也无家可归了,不如跟着我混。” 他抬起头,似乎想在黑暗里看清楚她的模样,却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考虑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