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洛水而下至洛阳
洛水下游离洛阳城不远处，是一排排接天蔽日的杨柳，构成了遮挡水面的风景。这片山丘连缀成的风景线，是洛阳城外人们休闲踏春所在。 但是秋天的晚风习习，却带着一抹冷意，将杨柳叶抛飞在空中，和高处飞掠的雁影一起入画，忽然间有了萧萧之感。 已经近十月末，凉意渐重，杨柳林中再无往日喧嚣，偶尔有行人路过，也行色匆匆。他们明显不是进城，转过洛水畔，走进了一排低矮草屋间。 这是洛阳城西外的十里坡，一个很多人知晓的小山村——依山傍水又临近洛阳，许多文人雅士经常流连此地。 但现在，却只有少数逃难而来的外地人萦绕于此。 一个草屋的门忽然打开，几个妇人被赶出门外，而屋内的壮汉恶狠狠的样子表明，这家人绝不是善良之辈。 妇人们的哭泣之声在山村中回荡，让行人的心情一下子悲凉起来。 远远的，数条小船靠在洛水岸边，数十人渐行渐近，为首之人年纪轻轻，青服白冠，除了腰间一块美玉装饰，全身上下并无值钱之物，初眼打量，不过普通书生而已！ 他身后是一名壮汉，魁梧有力，相貌堂堂，不怒自威，天然有一种凛然气势。再往后数十人个个精悍，明显不是普通百姓。 看着站在村头哭泣的妇人和几十个面黄饥瘦的游民，年轻书生面露不忍，他挥挥手：“去村中买些吃的吧？乱世人贱不如狗啊！什么时候天下安定，再无饥饿之人啊！” 他悲天悯人的情怀加上不加掩饰的腔调，一下子就吸引了那些游民，他们直扑上来，叩头的、讨饭的、伤心哭泣的，一时间整个村子都乱了起来。 闹哄哄的村头渐渐宁静，填饱肚子的游民开始靠树倚墙熟睡起来。而年轻书生一行人则继续借着夜色，向洛阳城畔进发。 看似极近，走起来却用了两个多时辰才看到巍峨高耸的城墙。一个个士兵站在城头，盯着远处黑暗袭来的夜色，抖擞着精神，暮鼓的声音渐渐敲响。 “六殿下，进不了城了！咱们不如转向北方，估计再行一两日就能遇到咱们的人！找匹马骑行半天就能到达晋州！”说话的壮汉正是顺洛水而下的李守瞳，书生自然就是李丛嘉。 李丛嘉未等说话，他身后一个尖利的嗓音响起来：“李将军说得对啊！洛阳城内什么情况不熟悉，冒然进去，会引来麻烦的！六殿下身子金贵，绝不可冒险！” 太监钟阳的话引起身后侍卫的一片赞扬声。 李丛嘉从善如流，一行人转身，准备绕过洛阳城，赶往晋州。 可是，他们刚走出几里地，就看到快马如飞，后周军卒足有五十骑从东方而来，站在东城门下叫喊开门。 离得几里远，因为夜色原因，李丛嘉一行人看不真切，却听得到声音。依稀间，似乎是传令兵，说什么后面马上就到！ 不会是柴荣连夜赶到了吧？ 猜测间，李丛嘉自然不着急赶路了！柴荣显然不能晚上入城，看这些人的样子，分明有前锋军先到，柴荣应该在明天早上到达洛阳城！ 自从在金陵秦淮河畔比诗射箭赢过柴荣以后，李丛嘉再也没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样子！ 看李丛嘉不动地方，李守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要借机混入城中呢！ 正要劝诫，却听李丛嘉轻声道：“柴荣此来，预示着后周必将有大动作！如果辽国内乱真的发生，耶律述律必然要撤回北方，恐怕北汉国和咱们兴唐军就要承受柴荣的怒火了！但愿耶律述律是一个真正的枭雄，不会因为一点点胆怯而逃跑！” 李守瞳轻轻笑笑：“跑？不可能的！他如果这样撤回北地，关中辽军就成了瓮中之鳖，山东辽军也难逃覆没命运，他的地位更加难保！如果战胜柴荣，直接灭了后周，加上关中占据的优势，大辽国或许能统一天下，这种利弊诱惑，相信耶律述律就算糊涂胆小，也能考虑清楚！” “不，如果他真是一个谨慎之人，绝不会冒险！先回国平定内乱，然后趁后周平定关中之机南下洛阳，仍能取得不少的战绩！咱们不了解耶律述律，一切信息都来源于北方的兴唐会、大唐隐院判后裔的探听，所以各种判断只能由着咱们瞎想！” 李守瞳没有听出来，但李丛嘉身后的侍卫听明白了：李丛嘉急需在北方尤其是辽国建立一支完全受他掌控的情报系统！ 一行人干脆不走了，坐在山坡上，借着月光看着一伙伙汴梁方向奔来的哨探，不断把柴荣到来的信息传递到洛阳城中！而紧闭的四门，终于在四更时分打开了一处侧门，随后，数千人被派出，一批批百姓被人驱赶着站在东侧城门外。 李丛嘉一行人分成三批，也混入到了人群之中，站得远远的，看着官道上战马越来越密集，奔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显然，柴荣一夜未歇息，竟然是在星夜兼程。 天光终于大亮，太阳破开磅礴的云层，缓缓地从东方探出脑袋，把金辉洒落在洛水上，泛起一道道粼光，如同金色的鲤鱼在跳跃。 数万后周军队整齐列阵，从城门处排出十几里地，将百姓挤到人墙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将官道遮挡开去。 李丛嘉苦笑着向后退去，渐渐挪到一处高坡之上，算是能看得见官道的情景。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之时，远处终于烟尘四起，随后大队步军通过，开进了洛阳城。随后，是一千金甲骑军，五百御林红袍猛士，中间数十辆大车缓缓而来。 最中间一辆辇车，足足三十二匹高头大马拉车，车上如同房屋一般，光太监宫女就在外面坐了十六个，而赶车之人，更是有四人之多。 车的外表并不显眼，细看在暗纹中金龙盘旋、玉凤呼应。四五米长的车身上有两米左右的窗户，两名紫衣太监左右分立，忽然车帘打开，一张中年人沉着冷静的脸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