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铁骑也有计穷时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当中最难熬的时刻。 这一点耶律田机深有体会。他鏖战一夜，损失了一千多优秀的草原子弟，未下一城，未占一地，却陷在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从南城门到西城门，不足一千米的路程，他却走了整整半个时辰。许多挤在一处的骑军，干脆下马战斗。 西城门处，那倒塌的房屋、满地的碎石瓦砾，加上被杂物塞得满满的城门洞，如同一把把尖刀，刺在耶律田机的胸口！ 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猛然向前一弯腰，在马背上吐出一口血来。胭红的面色渐渐恢复本色，他冒火的眼睛中有了一丝冷静。 “王鹏，王鹏，快说，这……这是什么情况？” 王鹏脸色阴云：“耶律将军，此处一定没有强敌，所以他们才拼死阻挡咱们，目的就是堵城门洞不让咱们出去，想把咱们困在城中全歼！” 不用他说，任何一个有脑袋的辽军都想到了这点！ 城内有一万五千多天义军，追随王鹏叛变的不足两千，现在早就逃得不知去向，剩下的都是红着眼睛的天义军农民。 他们为什么如此拼命，每一个辽军心中都有数：是他们恶魔般的行为，激怒了这些老实的农民，让他不得不重cao刀枪，抵抗这些入侵的恶魔！ 从半夜入城开始，以为必胜无疑的辽军，开始有计划地抢劫。耶律田机率先将朱樘所在的刺史府掘地三尺，其他千人长更是有样学样，几乎洗劫了全城每一个房屋，不分贫贱。 如果单纯抢东西、抢粮食老百姓或许还会忍耐，但是他们污辱妇人，摔死孩子，甚至点着了整个东城一条街，只因一个女子用剪刀自尽而亡…… 罪恶罄竹难书，岂能不激起民变？ 正是因为辽军进城的胡作非为，耽误了他们控制四城、瓦解天义军抵抗势力的良机，让“图们三鹰”有机会聚集起手下两千余人，占据西城门高处抵抗至今。 正是因为辽人的心高气傲，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支农民军虽然首领被囚，但他们本就是散兵游勇，是数十支小队伍以朱樘为核心临时组建的，离开朱樘，王鹏根本不可能招安！ 最好的两个时辰失去了，待到全城生乱时，辽军已经无力回天！ 王鹏看着站在城门洞前发呆的耶律田机，不由心急如焚：和辽军不同，一旦他被俘虏，恐怕是凌迟或者点天灯，全家老小都会是这个结果！ 农民军对于叛徒从来没有手软过！ “耶律将军，您不是在城门留了一千骑军吗？他们在哪儿？为什么兴唐军来了，没有提前预警？” 耶律田机正在询问，就听见西城门外马蹄声急，一个声音急叫道：“耶律将军，攻打富平的萧将军大败，已经退到泥汤河，他派人急报，天义军老四的队伍正在急行军向耀州城赶来……” 快步冲上城楼上刚才“图们三鹰”占据的高处，一眼就看到了不足八百骑的辽军个个灰头土脸，队伍散乱不堪。千人长耶鲁古正满脸焦急。 “耶鲁古，你们怎么不阻拦兴唐军入城？” “耶律将军，一言难尽！我们发现有敌向东城而来，立即进攻，同时派人进城，结果那支兴唐军十分厉害，竟然带着弩车，我们损失二百多人……后来听到报告，您在向南城进攻，我们又绕到南城，击溃了虚张声势的几百兴唐军，但您又转战到了西城门……” 他说的很简单，但其中不乏怨意：如果耶律田机在南城坚持向外冲的话，此时已经逃之夭夭了，何必还困在耀州城中？ 辽军是骑军，需要广阔的场所才能战斗。可是耀州城内店铺林立，街路不宽，利于步军围攻，对擅长马上作战的辽人来说，战斗力发挥不出三分之一。 耶律田机坚信，哪儿管他有一千骑军，无论是天义军也好，兴唐军也罢，无一人敢追出来！ 他回头看看手下骑在马上的三千人，一摆手：“下马，打开城门！” 就在辽人纷纷下马清理城门洞时，身后喊杀声大起，一队队天义军、少数兴唐军蜂涌而至，从房顶、小巷、民居……各处涌来，一时间处在后面的辽军可倒了霉。 本来三千铁骑挤在一处就是兵家大忌，现在又被碎石、火把、火箭等攻击，如何能不乱？ 马嘶人鸣间，数架高大的投石车在耀州城中间缓缓立起！ 王鹏脸色大惊：整个耀州城，一共有四十架投石车，每个城门楼十架，原来是抵挡李守贞进攻的，已经一年多没有使用了！ 这东西是对城外投石所用，通常是击毁攻城车、攻城楼、蛤蟆车等攻城设备所有，因此辽军入城对此物根本没有破坏一点。现在倒好，这些农民竟然把它们挪进城门攻击挤在一处的辽军铁骑！ 看着转动不灵活的骑军，王鹏脸色铁青，他不得不出言提醒：“将军，要快点出城！实在不行放弃马匹，用绳索顺下城！城外还有八百多骑……” 耶律田机不傻，他哪儿还不明白：一旦放弃战马，就相当于送给兴唐军一份大礼！对于整个关中来说，最缺的恐怕就是战马了！ 他一咬刀：“兄弟们，咱们用不上，也不能留给兴唐军那群混蛋！砍马腿！” 他眼中冒火，做为草原民族，谁不爱惜战马，谁就是罪人！砍自己生死与共的战马腿，那还不如杀了这些辽人痛快呢！ 没有一个人举刀，连刚要拔刀的王鹏都让辽人眼中的悲哀给震慑了！ 对于马的感情，辽人丝毫不差于老婆孩子！ 就在辽人犹豫的这一段时间，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很快就变成了碎砖碎瓦，加上点燃了的火球，整个辽人队伍乱成一团。 “将军，快把周围的民居拆了，把那些房梁顺下城墙。耀州城不太高，只有二十多尺，咱们可以爬下去！” 王鹏的建议一下子引起了许多辽军的共鸣，不用吩咐，立即有几百人拆了数栋房子，将最长的房梁顺下城墙，有长有短，转眼间就有数十根立在墙外。 着急的辽军已经弃马爬了下去。 看看这招可行，耶律田机再也顾不得别人，他命令王鹏和一个千人队长殿后，自己率先滑了下去！ 随着耶律田机的逃跑，辽军败亡的命运已经不可逆转。随着耀州城的失利，一场大雨应声而至，让长安城也蒙上了一层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