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安慰
用力的抖了抖衣服领子,麦小白对自己郑重的说。 “麦小白,今天,你就是毛蛋!” 作为特约演员,大多数会有单独的镜头,即便是扮演花瓶的小特,基本上也是能在主角边上蹭一些特写。所以特约演员都需要化妆,也因此,化妆对于一个龙套来说,就好像达到了做演员的标准。 此刻的麦小白,就在宾馆的房间里,接受化妆。 化妆师有点娘,翘着兰花指,拿着毛刷子在麦小白的脸上不停的刷来刷去,然后从化妆盒里拿出一些化妆的粉在麦小白的脸上随便抹了几下。 下一刻,麦小白就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从一个白净皮肤的小生,一下子变成了黝黑脸盘的老成少年人了。 尽管化妆的效果很神奇,麦小白还是不喜欢,脸上化妆的感觉,油油的,很难受。他之前画过几次妆,始终没能适应这个感觉。 “你的皮肤很好,拍完戏,卸妆之后注意擦一点润肤乳保养,毁了就可惜了。”化妆师帮麦小白画好后,打量了一会,cao着和行为配套的娘化口音说。 历经了王勉事件,麦小白现在对娘娘腔也产生了恐惧感,尤其是化妆师弯下腰,双手搭在他的肩膀,脑袋凑近麦小白的脑袋,好似从麦小白这个角度来欣赏自$,己的作品。 只是,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情侣之间的亲密行为。 当下,麦小白就赶紧说:“那个,化妆师,我画好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你还要帮后面人画,我就不耽误时间了” 化妆师这才站起来,还不忘吩咐麦小白:“记住。卸完妆后要保养,皮肤毁了就变不回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麦小白逃也似的离开了化妆间。 画好了妆。才五点十分,麦小白就顶着黑脸,在宾馆的走廊上,跟别的特约聊天。以前的时候,麦小白跑群特,特约是很少跟他们聊天,似乎不屑为之。现在。他刚出化妆间,就有特约过来打招呼。 彼此之间,隐约已经是一个阶级了。 麦小白不喜欢这种把人三六九等划分的行为。不过也没有傲娇性子,还是很欢乐的加入了聊天队伍中。 特约可以互相分享资源,帮着报戏,结交是很有必要的。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化妆师。化妆师名叫阿男,不过是阿男还是阿兰,麦小白没听清楚,说话的特约大约是江淮分水岭皖北一带的人,口音中“n”、“l”不分。 “阿男是个gay(男同),我听说过他跟人乱搞,在另一个剧组,就在中午的时候。剧组的货车后备箱。一个场工去拿东西,开门就看到了。都吓傻了。”说话的这位“n”、“l”不分的特约,叫韦唯。 确实叫韦唯,只是不是那个女歌手韦唯,而是粗糙的汉子。 “不会吧,在剧组车子里面都敢乱搞?”麦小白表示惊颤,同时也一阵恶寒,刚才自己还被阿男在脸上摸来摸去。 好在经历了王勉事件后,麦小白已经看得淡了。 他蓦然想到看过的一部美剧《摩登家庭》,jay的儿子是个gay,jay很恶心他儿子的伴侣,特别是一起去洗澡的时候,很害怕被触碰,结果慢慢的接触,发现gay也是普通人,jay就不介意了,还装比的拿屁股撞对方,结果撞错了人…… 总而言之,只要不是带情.色的部分,麦小白对gay的抵触并不深。 不过,光天化日,在车子里乱搞,这种事,即便是男女乱搞也够震惊的了,何况还是男男乱搞,麦小白万万接受不能。 韦唯以过来人的口吻说:“你还是见识少了,这算什么,在剧组呆久了,什么奇葩事你都能见到。” 正说着话,执行导演沈导的助理走了过来:“哪位是麦小白?” “我是。” “给你剧本。” “好的,谢谢。” 剧本是新鲜打印出来的,还带着一股墨香,而且不再是一张纸,是十几张纸校订在一起,摸起来很有厚度。麦小白翻开看了一下,整整有七场戏,分别在5月6号、5月7号和5月9号三天开拍。 捧着剧本,麦小白顿时没有了聊天心思,一边看剧本揣摩角色,一边下楼去宾馆门口等车,他一会还要把群演们带去剧组。 对于已经接到大特的麦小白来说,小领队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掣肘。 大特的钱一天一千,麦小白拍三天就是三千块,相当于群特跑一个半月,即使是小领队的工资,估计也就两千来块钱。 不过暂时,麦小白还没有辞去小领队的打算。 一来张政对他不错,自己能有跑特约的机会,都是因为做了小领队,这份帮助不得不报。二来他刚刚开始跑特约,一切都还不稳定,贸然辞去小领队的工作,不保险。就算要辞职,也得先让张政重新找到小领队再说。 收起杂乱的念头,吐一口气。 “呼,我是毛蛋。” 大巴车开往红军城,载着麦小白的一腔热情。 …… 到了剧组的时候,麦小白先给队伍点了名,随后就去办公室看了看排班表。今天《狙击》的戏份主要在瑞金景区、于都河和老山界三个景点拍,早晨拍的是瑞金景区。 麦小白的戏份安排在于都河和老山界,一个是九点到下午两点,一个是两点半到五点。 所以留给他揣摩戏份的时间,还有一些。 最起码,首先要把自己的台词给背下来,别临拍的时候,忘词,那就悲剧了。麦小白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大特首秀,就以忘词作为开端。对于他们这种跑龙套的北漂来说,这样的机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抓到了却让它溜走,不可原谅。 剧本上的内容。在于都河岸边,毛蛋的连长为了保护毛蛋,被敌人炸死了。然后毛蛋和女主角程亚楠一起,哭着呼唤连长。 第一场戏就是哭戏,这让麦小白有些压力山大,怕自己哭不出来,毕竟他从小到大还有个外号“步惊云”。 步惊云——不哭死神。 信奉男儿流血不流泪。 天蒙蒙亮,麦小白揣着剧本躲在一处角落,想着该怎么哭出来。他按照自己浅薄的经验分析,只要想一些悲伤的事情,想着想着。就能投入进去,然后不自觉的流眼泪了。 可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值得悲戚的事情,大体上奶奶过世算一件。但太久远了。小学时候的事情;艺考扑街算一件,但也跟哭没什么关系啊。 他在这儿抓耳挠腮,纠结于哭戏,时间却不等他。 很快就到了上午九点钟。 于都河的几场戏要开始,麦小白只能见招拆招了。 开拍之前,又被导演助理拉去给化妆师阿男补上了一层锅灰妆,脸上、手上,反正是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都抹上了类似黑灰的东西,这样才能表现出。是经历过战场硝烟、爆炸熏陶的效果。 “你自己用手擦两下。”阿男说。 麦小白不明所以:“干嘛?” 阿男翻眼白了麦小白一眼,妩媚的风情差点把麦小白给吓坏:“做效果啊,你自己把脸擦花,效果就出来了。” “哦哦,明白了。”麦小白醒悟过来,赶紧伸手像是擦汗一样,在脸上擦了几下。 顿时,原本的锅灰妆变成了浆糊妆,黑糊糊成一团。再也看不出是化了妆的效果,就像是真的从战场下转一圈下来。不过麦小白没镜子,只能问阿男:“这样可以了吗?” 阿男翘了翘兰花指:“还行,去吧。” 麦小白整理了一下衣服,径直向执行导演沈导走过去,导演刘健魁在剧组一般就是负责坐在遮阳伞下乘凉,说戏、拍戏都是沈导在负责。 “导演,我是麦小白,我这场演毛蛋。”麦小白恭敬的说。 沈导刚刚给女主角赵兆说完戏,看到麦小白就说:“正准备让人喊你,剧本都记住了没有?等下哭得时候,用力一点,连长是为了保护你牺牲的,你要发自肺腑的去哭,一定要投入感情,用力,给我这种感觉。” 麦小白点头:“我明白了,一定努力做到。” “好。”沈导对站在一旁,不停拿着剧本当扇子扇风的赵兆说:“小赵,过来,跟小白先把戏排一下。” 原本挺漂亮的赵兆,今天也和麦小白一样,上了锅灰妆,一脸黑糊糊的,如果不是头发出卖,真不知道她是个女的,哦,还有胸部也出卖了。 沈导把赵兆和麦小白安排过来排戏,让麦小白无语的是,他们两要跪在地上,对着泥地嚎啕大哭,泥地上,什么也没有,说好的连长根本没来。 赵兆很投入,立刻就开始酝酿感情了。 麦小白有点疑惑,便傻乎乎的问:“导演,连长不来排戏吗?” “扑哧,哈哈。”已经酝酿出悲伤情绪的赵兆,一下子就笑喷了出来,“连长已经牺牲了,来不了,哈哈。” 沈导想笑又憋住了,呵斥说:“你傻啊,拍你们两个哭戏,要连长来干什么,赶紧排戏,小赵,别笑了。” 麦小白被赵兆的笑闹了个红脸,实在不明白,自己问问连长来不来拍戏,有那么好笑吗。 没有答案,只能按下疑惑。 在沈导的注视下,麦小白开始酝酿感情,准备恸哭。 隔壁的赵兆不愧是女主角,才酝酿了十几秒钟,就放声大哭起来:“连长。” 麦小白一看,不行啊,女主角都哭了,自己在边上不能傻愣着,尽管挤不出眼泪,但姿态一定跟上,当即也豁出去了,干嚎起来:“连长,连长。” “连长。” “连长。” 赵兆和麦小白两个人,对着泥土地恸哭,不同的是,赵兆是真的哭出了眼泪,麦小白却是憋着气的干嚎。他努力想要让自己悲伤一点,更悲伤一点,但是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臣妾做不到啊!” 他可以很沉默的做表情,但真的是哭不出来。 “停停停停停!”沈导不耐烦的大喊,“都演的什么玩意,赵兆,你能不能别哭得太夸张,需要的是感情不是力气,你哭的时候要内敛一点,把感情孕充沛了,而不是比谁的嗓门大。” 赵兆吐了吐舌头,带着点撒娇的味道:“沈导,不好意思,表情过猛了。”
麦小白看她画着锅灰妆的脸,都分辨不出是人是鬼了,还做出可爱的表情撒娇,还吐出了舌头,顿时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妆也就罢了,据说,据说赵兆是87年生,也就是说,她的真实年纪,比麦小白要大十岁左右。 “奔三的大妈了,还吐什么舌头啊!”麦小白心里狂吐槽。 不过下一刻,就轮到他挨导演的骂了,沈导骂赵兆还算温柔,骂他就毫不客气了:“你是哭呢还是鬼叫,你眼泪呢,你光打雷不下雨了,你以为你是雷】↙,公啊!你白痴啊会不会演戏!” 沈导骂得再狠,麦小白也只能点头听着,等沈导骂完了,才说:“对不起导演。下次不会这样了。” 话虽如此说,可第二遍排戏的时候,麦小白还是哭不出来。 演技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麦小白天天钻研《乞丐的音乐》,学表情学动作学配合,可就是没学过控制自己的感情。一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连恋爱都没谈过,指望他瞬间飙泪,哭戏hold(保持、握住、掌握)住全场,这太勉为其难。 干嚎的嗓子都疼了。就是出不来眼泪。 沈导的脸色也因此越来越差:“停。” 麦小白龇着牙,心头膨胀着一股怨怼,是对自己不争气的愤慨。难得一次做大特的机会,结果竟然出现这种情况,一场哭戏都哭不出来,还谈什么做演员当明星。可再怎么埋怨自己。也解决不了哭不出来这个问题。 赵兆在旁边看到麦小白是真的尽力了。小声的对沈导说:“要不然,让他滴眼药水吧。” “演个哭戏还要眼药水,不会演就不要演!”沈导不客气地说,“算了,我去跟导演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用眼药水。” 麦小白能感觉到沈导的失望和蔑视。 他自己也对自己充满了失望和唾弃,但是听到沈导要跟导演汇报,麦小白突然就慌乱了。在沈导面前表现差一点没什么,毕竟他是执行导演。不管人事这一块。可给导演知道了,万一导演不高兴,直接换人,那真是想哭都没地方哭了。 “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大特!” “不甘心啊!” 麦小白紧紧的握着拳头,恨不得把指甲掐进rou里面,内心深处在不甘心的发出巨大的咆哮,骂自己是个白痴,骂自己是个无能儿。平日里多得瑟,觉得自己演戏小王子,演什么都能hold住,结果事到临头了,傻眼了。 眼看着沈导已经转身,要去跟导演汇报进度了,麦小白咬着牙,想要拉住他。 但是又拿什么来辩白? 赵兆在一旁安慰说:“没事的,用眼药水也一样。” 麦小白木然的点头,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他的心里很清楚,主角用眼药水不算什么事,他们是从头演到低,很多场戏都能发挥,不在乎一场哭戏。 可对于麦小白自己,一共就三天七场戏,一场坏事了,基本上这一次的大特经历就毁了。 给导演留下了不会演戏的印象,选角副导这里直接划进黑名单。 下次再想上,就难了。 “我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不能放弃,我一定能演好!” “想想办法!” 沈导的脚步已经抬起来了,那一刹那,麦小白只感觉大脑轰一下炸开了,万千灵感迸射出来,霎时间点亮了他的双眼。 “导演,请等一下。” 麦小白猛然站起来,把脑子里的灵感整理出来,脱口而出:“导演,我觉得其实这一段可以换一种方式,毛蛋这个角色,如果单纯的用眼泪来表现,是很稚嫩的,太多影视剧都是这么表现,审美疲劳了。他应该是一个坚定的战士,我觉得这时候毛蛋应该更加沉默,把这种悲痛化作力量,红军战士如果随便哭泣,是走不完二万五千里长征的!” 一口气说完,麦小白就喘着气看着沈导,努力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内心里充满了忐忑,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不能打动沈导,进而打动导演,更换表演方式,否则还让他演哭戏,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沈导也没想到麦小白会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愣了一会,才呵斥:“你懂什么!”然后转身继续向导演走去。 “唉。”麦小白苦笑一声,站在太阳下,默然不语。 汗水顺着他的灰黑的脸颊往下滴,想要擦拭,又怕把妆给擦掉了,只能任由汗水滑落。他的心情也像这汗水,从高出滴落,一落千丈,坠在地上粉碎。 赵兆好心的安慰一句:“其实你说的挺好的。” 作为女主角,能安慰一下龙套演员,让麦小白有些感动:“谢谢。” 赵兆没再说什么,缩回到了阴凉处,女孩子都怕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