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山雨欲来,春风满楼
洛小辞真正炸裂的时候,往往是保持微笑的,而且这种微笑总会带有一个定语,那就是“春风化雨”。 她也许在这之前会失去理智,在真正气极的时候,她是冷静的,看上去是温和的。 也许这就叫作,“山雨欲来,春风满楼”。 她用宛转悠扬、洋洋盈耳的声音,认真、详细、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夜天宸的问题:“你让我本着良心说,我这就本着良心跟你数一数。第一次见面,你差点要掐死我;后来一句话不说半夜把我从床上提起来,把我踹进寒池里;再后来……” “………………” 夜天宸的表情像吃了个苍蝇:“……不用说了。” 什么叫自己给自己挖坑,这就叫自己给自己挖坑。 夜天宸给自己挖了个堪比陨石坑的巨坑,他这才想起来……他曾几何时、无可辩驳、无法推脱地在悠远的记忆里,对洛小辞做过的那些……黑历史。 这些记忆回想起来非但不会因为日久而变得模糊,反而像是被埋没在沙砾中的明镜被突然提了出来,沙砾抖落,那些记忆变得刺目而又鲜活了起来。 洛小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按照时间顺序,条理清晰地数了下去。 别问她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百分之九十的女人都是记仇的动物,翻旧账这种事,几乎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这种大众化的特征上,洛小辞从来不会免俗。 “……在你中药后修养的那段时间里,我照顾你你还对我说‘滚’,哦据后来的不完全统计,你对我至少说过三十二次‘滚’……” 夜天宸的表情已经不是吞一只苍蝇的问题了,他看起来估计已经吃下了一个马蜂窝:“……你,连这都数过……” 洛小辞笑了笑,她会说这数字只是她瞎说的,添加这个数据也仅仅是为了使她的控诉听上去更加真实和有力。 她笑完继续说了下去: “……在大半个月前,你把我禁足了,限制我的活动范围;还有,也是那段时间,明明是你自己喝醉了爬上我的床,你第二天醒来却直接把我从床上踢了下去。最重要的就是今天,今天你……” 夜天宸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次语气强硬、蛮横地打断了:“……你,够了,不用再说了。” 洛小辞也不想说了,今天的事情若要真提出来,恐怕她现在所谓的理智和冷静就要没了。 她抬头对夜天宸温柔地扯了扯嘴角:“所以你自己说你对我好不好?” “…………” 夜天宸将头狠狠别开,胸口剧烈起伏了几番,又将头转了回来,瞪着洛小辞:“你,就记得这些?难道你就记得这些?” 洛小辞悠悠道:“你还要我记得什么呢?” 夜天宸:“……” 洛小辞淡淡瞥了夜天宸一眼,行吧,她其实的确记得夜天宸也有对她好过,还不止一次。但她这个时候可能说记得吗??这种撕逼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蠢事她才不会做。 她一脸淡定地保持微笑。 但只有洛小辞知道,她现在虽然意识很冷静,本质上却一点都不淡定,她现在是自灵魂深处到大脑皮层都在发生剧烈反应的火山,保持微笑也仅仅是在防止这火烫的岩浆从她体内喷薄而出。 夜天宸几乎要被洛小辞这一脸微笑折磨疯。 他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将目光从洛小辞身上挪开,冰冷的眼风一扫,落到了不远处的巨树上。 如果目光能成形,这个树估计已经被劈成柴了。 他“呵”地冷笑了一声:“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薄幸无情的女人。” 洛小辞只听脑中“咯噔”一声,那春风化雨的微笑在脸上有一瞬间的定格。 “……你说我薄幸无情?” 洛小辞脑中又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但都被她忽略了。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叫恶人先告状!明明把她拉下悬崖陪他送死的他,夜天宸才是那个真正无情无义、丧心病狂之人! 一瞬间她的理智被怒火推到了崩塌边缘,像是一堵危墙,摇摇欲坠。 洛小辞脸上的微笑彻底消失了。 她低低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吐词清晰地道:“夜天宸,你竟然还这么执迷不悟,冥顽不化,我活这么久,也是没见过几个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洛小辞鲜少说重话,除非忍无可忍。她,现在就忍无可忍。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洛小辞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目光锐利如冰锋,气质沉敛如毫无波澜的深潭。 夜天宸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洛小辞身上,他定定望着洛小辞:“……你,在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 洛小辞嘴角泛起一丝冷意,“夜天宸,我并不以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这个人,想的永远都只是你自己罢了。你永远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别人的心情从来不在你的考虑范围。甚至,就连别人的死活,在你眼里都只是过眼云烟。” 夜天宸依然定定望着洛小辞,胸口也不再起伏,整个人一动不动,他看上去仿佛呼吸也已经停止了,就地化作了一尊石像。 他在等洛小辞继续说下去。 洛小辞的目光冰冷而又锐利,“所以说,你——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就是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之人!” 但此刻系统的声音洛小辞已经自动过滤掉了,她依旧保持着那冰冷锐利的眼神,静静望着站在她对面的夜天宸。 对面的夜天宸此刻的脸色可以说用很难看来形容,几乎是面如死灰。 ——你,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就是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之人! 洛小辞的话像是锋利的刀刃,每一个字皆以流星坠石之势狠狠撞入了夜天宸的心坎。 夜天宸有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 那些感知能力在一刹那后又回来了,随后沉甸甸的窒息感在脑海中蔓延,一股隐隐的钝痛,从心头攀起。 他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