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幻斗
偌大的宴会厅里鬼气森森,海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不远处的三人。 石头蜷缩在地上不住翻滚,嘴巴张了又合,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那双血红的眼睛和不断抽搐的面孔提醒人们他正经受怎样的折磨。 韩镇则半蹲在地,脸色变幻不定,时而忧伤、时而愤怒,但他紧缩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则透出心底的不屈。两种矛盾的神态同时出现在脸上,看起来无比诡异。 状态最好的只有田甜,小白脸攻击韩镇之后没有再朝田甜下手,只是专注地看着两人,似乎在cao纵着他们的情绪。 韩镇闭着眼,却挡不住眼前不断出现的一幅幅画面,那些心底最深处被压抑着的情绪如今像脱缰的野马,在心里翻滚奔腾。 即便身上的血液早已沸腾,体内冷热交替的极度刺激让他的身体弯成弓形,但澎湃的而出的力量却像没有目标的子弹,只能不断在体内游走,却无处可去。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一定有办法的,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 韩镇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幻觉,真实的自己还在宴会厅,面对着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和更加难以对付的海哥。 只是,任凭韩镇如何努力,幻觉和一波波情绪源源不断地冲击着自己,身体的力量对这些幻境完全无能为力。 一定是假的,只有不存在的东西,自己的力量才会无从下手、无处着力。 倚靠着最近磨练的一心一意的状态,韩镇在各种情绪的冲击下还能保持一丝灵台的清明。 他就抓住这一丝一毫的机会,拼命思索着对策。 看来,用单纯的力量或者有形的事务无法对它们产生影响,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以幻对幻,看谁能笑道最后! 想到这里,韩镇索性放松身体,不再试图反抗,而是任由自己被情绪的洪流卷走,彻底沦陷其中。 只是,面对每一种情绪和幻境时,韩镇都不再任由那股情绪牵着鼻子走。而是全身心地投入进那个场景,再次重温、再次经历,只是这次面对同样的问题时,他做出了和过去不同的选择。 在一条熟悉的走廊里,韩镇又回到五岁时的自己:他一边走,一边怯生生地打量着两旁挤满的街坊、邻里,他们有些是年过半百的老人、有些是中年大妈,还有些韩镇熟悉的叔叔阿姨。此刻,这些人围在楼道两侧,纷纷伸手指向韩镇,议论纷纷:“孩子还这么小,怎么就这么狠心扔下不管呢。” “哎,还不是钱闹的呗,肯定南下打工去了。听说啊,南边干一天活能顶我们干一个月呢!” “真的么?要是我,可不舍得把孩子丢家里,这就跟剜我的眼睛珠子一样呢。”…… 韩镇就在这条长长的走廊里不停地走啊走、走啊走,耳边传来的说话声像是鞭子抽打在心头,一股委屈、不甘在心底逐渐生根、发芽,然后交织在一起躲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位置,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长大,也许会在条件合适的时候突然变成参天巨木,用繁茂的枝桠死死缠绕住他的灵魂。 然而此刻,韩镇再次面对这早已忘记的回忆时,除了重现当时自己的无助、愤怒和自卑外,还感受到了心底的不屈与倔强。正是这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喊,让他始终保持着斗志,没有被悲惨的生活击倒。 “原来如此!”半跪在地上的韩镇第一次露出笑容,看着是那样的自信。 小白脸脸色一变:“果然有点本事,这才是刚刚开始,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韩镇眼前场景一变,已经到了初中。那是一年春节,江南市遇到史上罕见的冰灾,天气异常寒冷。韩镇和奶奶两个人在家里捧着热水暖手,相互偎依着取暖。 他清楚地记得,从寒假开始,市场上的物价飞涨,平日里节衣缩食仍吃不饱的祖孙俩顿时陷入困境。 为了吃饭,奶奶不得不很早起床,赶到市郊的蔬菜批发市场,专门捡拾别人丢弃的烂菜叶、烂水果,而韩镇则要去附近一个建筑工地做搬运工,每天只有十五元的收入,却累得几乎虚脱。 就是这样的日子,韩镇和奶奶硬是咬牙坚持过来,那之后,奶奶大病一场,随后便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直至后来彻底痴呆。 不知不觉,韩镇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韩镇彻底失态,那非奶奶莫属。 韩镇看着眼前一幅幅闪过的画面,看着里面相依为命的一老一小,心中的思念如江河入海般宣泄而出,填满整个脑海。 韩镇自己也没发觉,他是多么的想奶奶,想她那挂满皱纹的脸庞、想她那温柔的呼唤、想自己在受了委屈后可以毫无顾忌地扑进奶奶怀里的温暖…… “奶奶!”韩镇缓缓跪倒在地,向着虚幻的梦境里的奶奶磕着头,仿佛每一次叩拜都会让自己愧疚的内心得到丝丝安慰。 此刻,韩镇竟生出一个念头,让我永远沉沦在这个幻境当中吧!让我可以和奶奶永远相伴下去! 眼泪肆意流淌,韩镇的表情彻底被哀伤所填满,再也看不到一点挣扎和冷静。 “韩镇!你快醒醒啊!”田甜惊恐的声音回荡在宴会厅,但韩镇却充耳不闻,虔诚地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头,连脑门破裂鲜血横流也没有丝毫察觉。
“韩镇、石头,快点醒醒,快来救我啊!”田甜声嘶力竭地哭喊,但被身后的壮汉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哼哼哼,怎么样,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斗得过我呢!无非是几只低级爬虫罢了。”小白脸厌恶道,“一会儿全部杀了,不留后患。” 周围的手下们轰然应诺,走上前来架起两人往外拖去。 “韩镇!”田甜无力地哭道,“你忘了,要保护我的呀!” 此刻的韩镇已经再也听不到田甜的声音,他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空气,似乎那里有他最为珍视的东西。 “咔咔”拉动枪栓的声音回荡在宴会厅上空。 韩镇和石头被按跪在地上,两名持枪的汉子分别对准他们的心窝,行刑一般。 “你们小心点,别把房间弄脏了。我最讨厌血腥,等我离开再开枪啊!”小白脸恢复了刚才的阴柔,女性味十足地从身上掏出一条手帕,捂着口鼻姗姗离去。 自始至终,海哥都稳稳坐在那张高大的王座之上,没有说一个字。 枪手准备就绪,手指抠住扳机缓缓加力,一切已成定局。 就在此时,一直对外界没有反应的韩镇却闭上了双眼,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在枪手抠响扳机的瞬间,韩镇身体也以超出常人想象的速度侧移而出,正好撞在旁边的石头身上。 “噗噗……”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声沉闷而低沉,厚厚的波斯绒地毯被轰出一个大洞。硝烟缓缓上升,带着刺鼻的火药味飘散在空气中。 两个枪手惊骇地发现,不知何时,韩镇已经拽着石头站在自己旁边。看样子,两个人没有受一点伤害。 这怎么可能! 小白脸呆立在原地,他怎么也不相信,韩镇明明已经被幻觉控制了心神,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痴呆,怎么可能躲得过子弹! “这不可能!”小白脸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没有人能从我的‘夺神之术’下逃走,从来没有!” 韩镇没有理会小白脸的尖叫,手起掌落,砍在两个枪手脖颈,两人立刻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没有停留,韩镇闪身来到田甜旁边,将早已看傻了的两个马仔砸翻在地,扶起田甜交给石头。 “你的这套杂耍玩的不错,我们都着了道。”韩镇眯着眼道,“不过,用亲人骗我,除了会激怒我以外,你不会有任何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