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飞鸽致杀 得遇故人
春日的天气还不是太热,至少北方的这个时候还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当几缕细碎的光线打落进帐篷的时候,一只白鸽悄悄落在了帐篷顶端。咯咯咯几声婉转,惊醒了榻上浅眠之人。 冯姝兀的睁开双眼,她睡眠一直很浅,稍微细小的声音便能入耳打断已经入睡的夜晚。好在渥也迷这几日似乎有了新欢,都没在她帐中过夜,宝儿这一大清早也还没过来。 冯姝扯起身边一缕细稠快速披在身上,几个大步掀起帐门来到帐篷外。外面的光晕显得有些刺眼,冯姝伸右手稍微挡了一下,转头看到帐篷顶端的鸽子,迅速将它握在手中。 四周查探了下,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似得,冯姝抽出鸽子腿上的帛布,大约细看了下,便进的帐内在油灯上点起了火苗将帛布烧毁,白鸽在她松手的那一刻也已飘然飞走。 宝儿刚穿好衣服,准备来冯姝帐篷服侍,却异常的看到这一幕,直觉告诉她其中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于是暗自躲在一张帐篷后面,偷偷瞄了瞄。 渥也迷抹了一把脸,径直走到帐外。 王庭的草场已经渐渐开始复苏,绿打打的一片挨着一片,几十里外,几个小孩正赶着牛羊在草场上慢悠悠散着步,几百里外依然可见那黑压压一团兵马的影子。 鼻中忽然飘来一缕奇香,像是烧烤的味道。一觉睡到这个时辰,渥也迷早已觉得饥肠辘辘,腹部像不听使唤似得咕咕叫起来,好在这时候宝儿端了一盘白兮兮的奶糕过来,渥也迷却没什么兴趣。 循着那烧烤的味道慢慢走来,便看到山坡处几个小孩围在一起升起了顶点火苗,那飘摇的火苗上还架着一只似鸡或似鸟的物体。 匈奴不养鸡,渥也迷寻思这群小孩定是打了鸟来烧烤,果真,那小孩的身后便见一堆白毛毛的翅羽被丢弃一旁。 宝儿见渥也迷没兴趣吃她端来的实物,也不敢离开,便跟着渥也迷一起过来,看到这一幕,眼中略显一丝犹豫,忽的疑惑道:“这莫不是今天阏氏帐篷飞来的那只白鸽吧?” 渥也迷还在欣赏着孩童围食的乐趣,忽听宝儿在身后这么一说,惊问:“什么白鸽?”宝儿见渥也迷这样问着便将今日所见一一相告,却见渥也迷明亮的脸色忽然深深黯淡下来,暗淡的比锅底灰还黑似得。 联想到昨日的异常,渥也迷越发觉得一场阴谋在向自己慢慢逼近,又想到那日右谷蠡*使所言及今日宝儿所言,心中更有了几分笃定。 渥也迷深思着,脚下的步伐渐渐加快,身材高大,腿脚较长,没几步就进了冯姝的帐篷。 渥也迷斜着眼瞟了瞟似在假寐的冯姝,试探性问了问:“前几日,单于命我等龙城会盟,不知阏氏以为我该去还是不去?”冯姝像是被突然叫醒似得,微微睁开双眼,略作思索,并未出声。 渥也迷先是看了看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异味似得,瞥眼瞧见了刚刚熄灭的油灯,灯座里一坨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浸泡在煤油之中。 “以妾只见,爷还是不去为好”冯姝说完略作停顿,眼光顺着帐门似乎在看远方,慢悠悠道:“单于召集龙城会盟,右大将几万大军逼近王庭,爷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哦”渥也迷像是听进去了,嘴角扯出一声,伸手拿了一根细支在那油灯黑团上挑了挑,亦是慢悠悠道:“阏氏以为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呢?” “妾以为右大将没有单于指令是断不敢挥兵至此的,单于邀您龙城会盟,怕是来者不善,妾只怕..”冯姝支吾着,后面的话不晓得该不该说,偷偷望了眼渥也迷。 只见渥也迷正放下手中那根细支,慢悠悠转身,微笑着看着她,浅浅道:“只怕什么?” “只怕——”像是突然下了决定,冯姝定定道:“有去无回。”渥也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而后眼角惊现几丝阴冷,狠狠的别了冯姝一眼,朝帐外大声吼道:“来人,将此女给我拿下,变作女奴。”不一会儿便见两个粗壮大汉跑进账来,五大三粗将冯姝制服。 冯姝眼现惊诧,却不知渥也迷这是为何?张大了嘴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渥也迷恶狠狠道:“好个妖妇,爷待尓不薄,尓却现爷于不忠不义,今日暂且不杀你,带来日会盟将你交给单于让其自行处置。” 冯姝连声大呼:“妾冤枉,定是有人陷害.....”还没说完便被两个壮汉拉了出去。 渥也迷独自待在帐中,女子呼喊的叫声还在耳畔徘徊,定定注视那盏油灯,心中七上八下。虽然觉得此女不怀好意,但她说的几句话却正中了渥也迷下怀。 此时此刻他也在担心,龙城会盟会不会是有去无回,然而,他跟壶衍鞮单于兄弟相称,又似乎不太相信他会真的这么做,可是右大将又是怎么回事,渥也迷迷惑了。 好在不一会儿,派去打探的人终于带回来重要信息,原来右大将真的是单于派来的,渥也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湖底。 注:龙城会盟的失败标志着匈奴统治阶级贵族矛盾不断加剧,给奴隶主贵族势力的发展带来了巨大障碍,匈奴也由此走向衰落。 雨滴在棚顶,噼啪噼啪作响,这是匈奴今年来第一场雨,回首往昔,冯姝恍然觉得,时间真是过的飞快,离开长安,已经三年之久了。昨日收到来自长安的密信,要求她阻碍这次龙城会盟,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完成了。 今日她要和许多妇女一起完成这针织的任务,陆陆续续有些人进过这帐篷,冯姝都不认得。不过不打紧,与她何干呢,她只需要织完这剩下的几顶就可以和她们一起正常吃饭了。 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时辰,冯姝恍然觉得浑身都有些无力,双手松麻,腿脚无劲,从天蒙蒙亮到现在她是滴米未进。 “来,把这些也织了,雨水来了帐篷就不够用了,要多织点。”一位身着匈奴服装的妇人,长得多少有些臃肿,捧了一大把麻线进来,一把堆在冯姝面前。 冯姝抬眼瞟了那人一眼,有气无力,道:“她们都去吃饭去了,我能不能先吃完再来干活。” 那妇人抬手给了她一鞭子,怒道:“事情没做完还想吃饭,今天这些做不完就别吃了。” 冯姝硬生生挨了这一鞭子,不说话了。原本她还想反抗,但全身没什么力气,想着反抗也没什么用,算了,又何必跟一个粗鲁妇人计较,这种情况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忽然想起了一些往昔时光,那还是很早很早以前,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在一个大雨的晚上守着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分米未进。 那时候她已经两天多没讨到饭了。因为那个村子实在太穷,她沿着村子讨了几天都没讨到饭。她几乎快要饿死了,那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位少女的影子,她是那么虚无缥缈,却又那么实实在在。 那少女扶起了饿的前脚贴后脚的冯姝,给了她几张大饼,她囫囵吞枣一把拽过来就塞到了嘴里。 后来那少女见她孤苦无依怕她挨饿,生活没有着落,就把她带走了。从此她就跟在那少女身边,直道她长大成人,被那少女的父亲转给了一位郑姓人家做侍女。 也不知织了多久,外面的雨下的似乎更大了,噼里啪啦直作响,许是帐篷破了,几点闪亮的雨珠落了下来,打在冯姝的脸上,身上。没到一会儿,整个的头发便被打湿了。
忽然,从外面闪进一个人影,那人影穿着极为破烂,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抱着一捆麻团,想是用来织帐子用的。冯姝并未怎么留意,也许是又来送麻团要她多织些帐子的人吧。 那人并未将麻团放下,而是定定注视着眼前之人,久久未能离去。冯姝诧异,抬头望了一眼,一个踉跄,不知道是不是腿麻了的缘故,差点没有站住。 那熟悉的身影就这样定定站在面前,一脸惊异地看着自己。冯姝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也只能是站在那里看着对面之人,那站在对面之人,原来,就是郑吉。 公主不是死了吗?没死吗?她为何会在这里,还是在奴隶区织帐篷,郑吉实在搞不明白,就像冯姝看到他的那一刻一样,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惊诧。郑吉想要说什么,顿了顿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头上的雨水不断留下来,打湿了郑吉满脸。 “喂,吃了饭去把王庭的羊放一放。”也不知什么时候,飘进来一个身影,对冯姝吼道。 那人转头看了一眼郑吉道:“放下就可以走了。”冯姝看了看那人,想着确实饿了,又看了看郑吉,自己换脸嫁人,如今早已是破身一具,不知该不该跟郑吉相认。转身欲走,却见郑吉拉住了自己,略带担心的问:“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一句也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说。那来叫冯姝之人看了看两人,怒道:“干什么干什么?”说罢就要来拉郑吉拉着冯姝的手。郑吉一脚踹来,踹的那人躺在地上直嗷嗷叫。不敢再管他们,便悻悻然逃离了。 “此事说来话长,将军怎么会在这里?”冯姝犹豫了片刻,道。 “那日祁连山血战许多人被俘,我也不例外,惭愧。”郑吉忽然惊觉自己正拉着冯姝的手臂,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又是公主,论起尊卑更是大不敬。遂放开了手。 “被俘,你们一共多少人被俘?”冯姝问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明显那日血战能逃离的恐怕寥寥无几,除了被杀的,其他活下来的估计也都被俘了。 “估计也有几千上万人吧,都在这王庭奴隶区。”郑吉道,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郑吉跪了下来,道:“臣等保护公主不利,罪该万死。” “将军不必自责。”冯姝伸手扶起郑吉。 “眼下重要之事还是先把你们营救出去。”冯姝略作思忖,抬头看了看郑吉,道。 “我和霍云将军探查过,王庭距离汉地几千里,沿途有不少关隘需要通过,没有单于或者左贤王腰牌,怕是很难通过,何况是我们这么多人。”郑吉看着冯姝,伸手扶她坐下,挡了挡冯姝头上落下的雨滴,那因为帐篷的残破而落下的。 冯姝坐了下来,仔细寻思了一番,也是,这么多人,要逃离的话,马匹,兵器,粮食,通关腰牌,恐怕都是需要的吧。眼下只怕她还是要回到渥也迷身边把他的腰牌偷到手才行。 这一晚上渥也迷都没有再去看冯姝,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不祥之物,他只怕是留她不得了。 粗壮的臂中搂着一位裸体的女人,翻身向那女人的胸前啃去,身下猛烈的律动着,直整的那女人一阵阵叫喊,确是极为妩媚,这是从汉朝公主榻上,身上从没听到过的。要是她也能像这眼前的女人一样,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