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骨rou分崩
门的另一边，独孤梦端着一盅营养品，先是一颗小脑袋往里探着，朝昏暗的屋内吐了吐舌头，“媚姨房里的油灯坏了么？忽明忽暗的。” 独孤媚收起一抹惊讶，脸上荡起假笑，“困得厉害，就直接歇下了。小梦，你怎么会来看我的？” “这个，”独孤梦指指手里的汤盅，“我记得媚姨爱喝阳春居的燕窝，就特意给您带了。梦儿乖吧？” 独孤媚看着她，由衷笑道，“放下吧。小梦，我喝完就休息了，碗不必收，明日我会叫丫鬟拿走。” 独孤梦愣了一愣，目光在屋内游移一圈，心道：地上的脚印不像是媚姨留下的，几个书架都有倒下后被人重新扶正的痕迹，即便这些不能说明什么，可房梁上落下的一缕缕灰沙我总不能当看不见吧。 她主动把房门掩上，靠在门背上，试探着道，“jiejie，你回家了呀。” 独孤媚神情一滞，急得直摇头，却见碧吟霜从房顶跳下，随手掸去一身灰尘。没办法，那儿实在是太久没有人打扫。 拿起燕窝喝了一口，碧吟霜从容说到，“唔，味道不错。这个时候阳春居已经关门了，这一碗是你临时从厨房拿的吧？” “这个呀。”谎话被揭穿，独孤媚只能承认，“虽然jiejie的轻身功夫是很好了，可到了媚姨这里还是发出一阵响动，我总不至于不闻不问吧？万一是进了贼呢。” 这下轮到碧吟霜尴尬，她低声道，“我只是…只是来看看我娘。” “jiejie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jiejie是觉得媚姨在这儿住得不舒服，所以想悄悄带走是吗？”独孤媚发挥了极强的联想能力，一句句分析道，“可是媚姨有些犹豫，所以你正极力说服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不是这样？” 碧吟霜点头道，“正是如此。” “jiejie也真是的，既然你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帮你瞒着就是，干嘛回来连我也不知会？”独孤梦很善解人意的上前两步，一边替独孤媚揉肩一边道，“媚姨是不愿跟jiejie走的吧，毕竟江湖上的苦日子哪里过得惯？府中锦衣玉食，还有更多亲人照顾，媚姨这么多年没有跟jiejie相见，母女的感情必定生疏了。” 她这是旁敲侧击的逼独孤媚回应，可是独孤媚一声“是”或“不是”都没有回答，一直犹犹豫豫的，摆着一张左右为难的脸。 独孤梦容色一僵，进一步又说，“唉，也许jiejie认为这里是个牢笼，可并不是人人都这样想。jiejie没有过过一天锦衣玉食的日子，当然不会明白，媚姨从生下来就是娇养，难与旁人比，离开自小成长的地方，你让她如何生活？但这样一来，媚姨对jiejie的母女之情却又难全。手心是自己，手背才是女儿？” 独孤媚忽有一刻反省对女儿的不公，眼中又猛然印过她刚刚那副可怕的姿态，怕得不敢吱声。 碧吟霜半跪到她面前，如是个孝女一般，肝肠寸断的道，“娘，您真的不要女儿了吗？是不是说什么都不会跟我离开，您这样，我一个人活得还有什么意思？” “吟霜，不…不是这样，你刚刚……”独孤媚正要真情流露，收到底下一个阴冷的眼神，当即半个字都说不出。 三人保持着一个固定姿态在房内叙了一会儿话，独孤媚原本就不想离开睿王府，有独孤梦在旁呆着，就更挪不动脚了。 碧吟霜临别时由独孤梦去送行。一到了睿王府以外，独孤梦眨眨眼道，“jiejie，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呀，媚姨真的不愿意走，可能这里有着太多值得她回忆的东西。” “最好是，”碧吟霜流露出真实心境，“如果她还在等什么人的话，我不介意让她到地狱去等。” 独孤梦当她开玩笑，似逗似嗔地说，“生气啦？媚姨不愿走，jiejie以后常来看她就是。我们终归要回玄山的，留在家里让家人照顾，总比她在外面一个人过好一点。” 碧吟霜斜下肩膀说，“好吧，反正她见了我这个女儿也跟见了豺狼虎豹差不多。这是死活不跟我走了，就像离了这个地方就会死似的。” 独孤梦若有若无的用怀疑的眼光扫向碧吟霜，“jiejie，那媚姨离了这个家真的会更好吗？你扪心自问，对她，是否已经恨多过了爱？” 碧吟霜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怎地，觉得其中另有深意。但又一想，以往的独孤梦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便一笑置之，“什么爱呀恨的，我对娘亲怎会有恨呢？只是她竟然不肯跟我走，怨倒是有的，这么多年来都没给过我亲人的感觉。” “亲人吗？其实我又何尝不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那样的感觉。”独孤梦握住碧吟霜的手，更加耐心地说，“但是真不能奢求太多啦。如果jiejie同意的话，可以相信我，我会尽量抽出空来照顾好媚姨，也会叫府中的其它人把她视为我的亲娘对待。这辈子媚姨没有给过你什么，但jiejie心里那份对她的怨恨，也放下吧。” “丫头，你真的觉得我对我娘有恨意吗？” “隔两三里地都闻到了，与其说我是让媚姨房里的动静引过来的，不如说我叫一股波澜万丈的怨恨给拽出房来。”独孤梦自我调侃道，“能把我从练功房里拉出来，jiejie的精神力量真的好强哦。” 碧吟霜笑起来，“丫头，戏弄我？回玄空山打你屁股。” “是吗？我才不怕呢，jiejie就是口硬心软。”甩下一句对碧吟霜来说非褒而贬的话，独孤梦脚底一蹬跃回府内，飞到一半的时候停在墙上道，“我要回去把刚刚没练完的功补回来，等下次回玄空山，一定超过你！” 这时候，有两团rou体在满是坑洼的泥地里翻滚。碧吟霜不免瞧见些脏东西，她从中拉出一团rou，正是黄莺这个小蹄子，看她醉眼迷蒙的，似乎还挺享受。 待重回鲁家别馆，已经是五更天。碧吟霜有些气喘吁吁，摇醒了翡翠，竟有些八卦的问，“翡翠，你睡得真舒服啊，今晚，他可有好好表现？” 翡翠的脸蛋慢慢红了起来，“小姐，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她并不是贪欢的女子，可今晚那种感觉，叫她原本平静的心湖似烧开了的沸水，再也无法平静。 “怎么，是不满意吗？”碧吟霜故意问，“如果不满意的话，明晚我再送你去，你要换个人也是可以。” 翡翠央求道，“小姐，奴婢求您怜惜，别再捉弄我二人。奴婢看得出小姐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必不会将我们这等小人物放在眼里。可是，奴婢还有个弟弟要养，奴婢真的不想死。” 她跪在床上一个劲磕头，眼中有隐隐泪光，好不娇羞。这十四五岁的女子，却平白无故的被破了身，想想也真是罪过。 但碧吟霜冷着脸，毫无同情心的道，“你弟弟什么名字，写下来。从今以后，他会过得很好，不过，不再是你弟弟了。” “小姐，求您不要……”翡翠的心脏漏跳一拍，眼泪如同断掉的风筝线。 “也许是你们命不好，遇上我。” 她是碧吟霜，除了姓名中的第一个字取自父亲，除此以外，任何亲人对她来说都只有恶的回忆。既然这世界让她不再相信朋友，不再相信亲人，那么如今在她身边的人也必定不可以有这些牵绊。 这一次皇宫月阳宴，废了御翎阁，一整座冷宫也没几间房子可用的了。武君未雨绸缪，将这些重建工程全交给了鲁家的工匠，便是不能做到稳如泰山，也求将来别一阵风都能给吹倒了去。 鲁修崖做为鲁家留在咸安城中的最高负责人，一直在忙忙碌碌中度过，却在这天下午日头正好时回了别馆。 黄莺翡翠只见前一刻还在打着哈欠的小姐猛地精神大振，像吃了活血化瘀散一样忽然飞奔出去，第二眼再看时已连个影儿都没了。 鲁修崖书房内，鲁平八也是刚刚归来，禀报着，“公子，老夫人千叮万嘱，叫我三天之内务必把书还回去，更不能让任何外人看到。要不然若是让老爷发现此事，决计不能善了。” 鲁修崖打开一个黄色的包袱，其中包着的是一部一掌多厚的书，他微笑道，“奶奶真是太小心了，这十年来，爷爷什么时候翻过这部书了。而且其中内容晦涩难懂，我就是打开放到别人面前，别人也不屑一看呢。” “公子，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别太张扬了。” “知道了。这次你来去辛苦，去账房领五十两赏银，下去休息吧。” 鲁平八谢恩离去，可心里总有一股难言的不祥之兆。 鲁平八走时，碧吟霜迅捷得丢了一块木板到书房门沿下，正好使门无法关上。她当然不是要进去偷东西，因为鲁修崖还在房内呢。 只见鲁修崖翻了几页书卷，就从一格层层布置的暗格中取出了她梦寐以求的鲁攻。 “呵。”门外的碧吟霜心中冷笑，“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伙，迟迟不把鲁攻送回族内，其实是要自行钻研。不过，我真喜欢你这份冒险精神。” 碧吟霜完全能理解鲁修崖的急迫，因为鲁家这一代嫡出就有四位公子，且个个天资出众，这里所说的天资不是武学天赋，而是对机关术的领悟力，鲁修崖恰恰欠缺的就是这一点，他要是不在这方面拿出点成绩来，被几个弟弟比下去可就丢大脸了。 所以他此举即使不为造出完整的鲁攻，也可从中得到启发，使机关术更进一层。但要破解鲁攻谈何容易，即便鲁家自己人，也要照本宣科，动用一本鲁家流传千年的秘术书方能成事。 鲁公密语：工神鲁才输一生所绘所有机关图纸，均由鲁公密语做为注解，后人若无鲁家的鲁公密语录，便是有图在手也看之不懂。而鲁公密语录上的全部文字均刻在一种奇异的金箔之上，每一页箔片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鲁家过了千年都没能复制出第二本一模一样的参考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