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他是他
“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苏侯爷了吧？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才知所言非虚。”那人看着苏乔泽，弯了弯嘴角，眼里带着赏识的笑意，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有礼而疏离。 苏乔泽死死地盯着那人，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怔了半响，苏乔泽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怎么可能是他呢？他身上的气质和幽景一点也不同，只是除了那双眼睛。 “兰大人不远万里，出使大幽，乃我大幽幸事，吾皇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不能亲自迎接，特派本王前来，还望见谅。”苏乔泽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兰煜卿身上移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又落到了那双眼睛之上。 如果只认眼睛的话，这双眼睛简直就和幽景的一模一样。 “无碍，突然来访，是我们唐突了才对。”兰煜卿没有责怪苏乔泽一直凝固在他身上的如火一般的目光，有礼的笑道。 见苏乔泽还是没有移开视线，兰煜卿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困惑，忍不住问了句，“可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最后，像是终于下了定论，苏乔泽自嘲的笑了笑，除了眼睛，真的没有一点地方是相似的。 明明就是自己亲手给他盖棺，亲手立下墓碑的，明知道那人已经不在了，可为什么见到与他相似的背影，相似的眼睛，还是要这样一遍又一遍的确认呢？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呢？ “兰大人长得像鄙人的一位故知，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即使告诉自己那不是幽景，那不是幽景，只不过是一个长得相像的人罢了，苏乔泽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着他。 “哦？是吗？那可真是有缘呢，不知苏侯爷这位故人现在何处？有时间为我引见引见。”兰煜卿粲然一笑，丝毫不在意苏乔泽所说的冒犯，还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 苏乔泽顿了几秒，才低低的说了句，“他……不在了。” 这一次，轮到兰煜卿愣住了，他抱歉的一笑，“节哀。” 苏乔泽没有接话，气氛顿时有些僵住。林珏深意味深长的看了苏乔泽一眼，走上前来，“兰大人车马劳顿，定然是疲了，不若先到驿站休息，改日再与苏侯爷把酒言欢？” “这位大人说的极是，走了那么远的路的确是有些乏了。”兰煜卿对着林珏深温和的笑了笑，又将视线移到苏乔泽身上，“苏侯爷，改日聚。”说完就转身上了那个奇特的轿子。 苏乔泽和林珏深也上了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带着他们朝着驿馆去。 到了驿馆，兰煜卿借口休息，就先回房了。看苏乔泽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林珏深没说什么，把夜里的巡视人员都照之前的安排吩咐妥当了，因为明日的觐见还有些事要处理，嘱咐了他几句才离开。 因为江庸国擅蛊术，又是近年来第一次出使大幽，昭文帝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就假借保护使节为名，让苏乔泽也跟着在驿馆住下，以防不测。 夜幕降临，驿馆内早早的就备好了饭菜，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让人看一眼就有流口水的冲动。 兰煜卿下来的时候苏乔泽已经坐在桌边等他了，歉意的一笑，他道，“抱歉，我来晚了。” “无妨，是本王让他们摆好之后再去通知兰大人的。”即使知道他不是幽景，苏乔泽的视线还是忍不住随着他动。 兰煜卿来到桌边，坐在了苏乔泽的对面，“苏侯爷也别老是一直一直兰大人的叫，我听了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们以后就互称名字吧？如何？”兰煜卿虽在笑，但脸上的神情却十分认真，让人看不出一点虚伪。 苏乔泽看着对面那双眸子里晶亮晶亮宛如天空中闪烁的繁星般的色彩，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得怔怔的点头。 “苏兄，以后请多指教！”兰煜卿抱拳，做出一副江湖中人的样子，冲他说道。但是他长得太过斯文，做这个动作就莫名的带上了一股喜感。 苏乔泽本想憋住，但无奈最后还是被兰煜卿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被打败了，手抬起来，遮到嘴边，咳了几声，没说话。 “怎么了？”兰煜卿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感觉没出错啊，苏乔泽在笑什么。 “没有，吃饭吧，菜要凉了。”苏乔泽拿起筷子，故意转移话题。 “嗯，我也饿了。”兰煜卿想了想，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也拿起筷子开始动起来。 然而在看着满桌都是带着rou的东西的时候，他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继而又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开始吃起来。 一顿饭，在两人时不时的交谈中就过去了。 苏乔泽看了一眼兰煜卿面前基本没怎么动的菜，不经意的问，“不是说饿了，怎么才吃这么一点？” “可能是赶路有点累，所以饿了也没什么食欲吧。”兰煜卿笑了笑，自然的答道。 “嗯。”苏乔泽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我有些累了，就先回房间了，苏兄早点休息。”坐了一会，兰煜卿说着就起身要离开。 “好。”苏乔泽笑笑，目送他回去。 看着兰煜卿的背影，苏乔泽怔了半响，眼里划过一抹幽光。 没多久，苏乔泽也回了自己的房间，看到自己桌上的信，走过去展开看了起来。 更深露重，冬日的月光虽然皎洁，照在人身上却是满满的寒意。苏乔泽坐在窗边手里还拿着那封信发呆，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手臂上的衣物有些湿了也不知道。 对面的窗户突然就打开了，兰煜卿看到苏乔泽明显一愣，他只知道苏乔泽会在这驿馆里住，却不知道他住在自己对面。 愣怔的状态只维持了几秒，他礼貌的对着苏乔泽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苏乔泽也回以一笑，但那笑里有几分真意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晚还没睡？”兰煜卿笑着问，他身上只穿着亵衣，显然是刚沐浴不久。 “在想些事情。”苏乔泽垂下眼，兰煜卿知道他没有多说的想法，也不再追问。 两人隔着窗，一个垂着头，一个望着另一个。 就这样维持了好久，兰煜卿又笑着问，“苏兄介意和我说说你那位故知的事吗？” 可能是今夜的月光太寒，亦或是兰煜卿那双酷似幽景的眼睛让他信任，苏乔泽缓缓的开口，叙说起了往事。 当然，苏乔泽没有那么傻的把幽景是谁说出来，也没有说他是中了奇毒而死，就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他已经去了的这个事实。 听着苏乔泽平静的说完整件事，兰煜卿满脸歉意，他不该这样去追问他的伤心事，“对不起。” 苏乔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了句，没事，“你们的眼睛很像，像到如果只看眼睛，我会认为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是。看到兰煜卿的第一眼，还有之前那个极为相似的背影，苏乔泽不由得怀疑幽景是不是真的还在。他不信，世上真的有这么多相似的人存在，所以他就派刚好在那边的苏影去了幽景的墓地查看。 刚刚他的桌上那封信就是苏影送回来的，幽景的墓和当初走的时候一样，没有人动过，也没有人去过的痕迹。 苏影在追踪这方面的能力很强，既然他都说没人去过，那就真的不会有人到过那。何况，知道幽景墓地所在的人，就只有那个几个，还都是他信任的人。 那就说明，兰煜卿不是幽景，他们不过真的是恰好长得像而已。 “是吗？有那么像吗？”兰煜卿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轻声的呢喃把苏乔泽拉回了现实。 “嗯，很像。”苏乔泽苦笑的牵了一下嘴角，望向了天空中的的残月，桃花眼里带着清寒入骨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