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张昉之谋(一)
那人年龄不大,但眼睛里透着他从未见过的老成。 “我从不赌博。”程老板话刚说出来马上感觉到不对,他想起来对方是黑帮,是手段残忍的黑帮,如果不想受苦他一定要顺从才行,所以又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赌、赌、赌……什么?” “赌各自的全部财产。”那少年道。 “啊?!”程老板吓了一跳。 “你吓到他了。”又一个少年出现,比先前那位年龄更小,“程老板,你看要不这样,咱们赌小点,金币怎么样?” “两位小爷,你们放过我吧,我真不会赌啊!”程老板看出来了,这两位少年才是朝帮的主人。 “少废话!赌大小你总会吧!”年龄稍大的少年抓起赌盅开始摇晃。另一个少年把一枚金币放在赌桌“大”字上面,然后转过头来对程老板道:“该你押了。” “我、我没带钱出来。”程老板摊摊手。 “那我借你。”少年取出一张借条,数额是一金币,所有都写好了,就差程老板画押。 “这……”程老板实在搞不懂对方要做什么,但是破财免灾的道理他懂,既然这两个孩子想玩,那他就破财把这两个孩子伺候好不就得了。想到此处,他在借款人的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我押小。”程老板说道。一枚金币而已,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嘿嘿!”年龄稍大的少年露出阴笑,把赌盅掀开,三个骰子点数分别是四点、五点、六点。 “程老板,你干嘛让着我们啊?” “程老板根本不把金币放眼里,他输钱哄咱玩呢!依我看把金币换成紫金币,程老板才会认真对待。” “不不不……”程老板还想辩解,但是第二张借条已经摆在他面前,上面的数额竟然真的是一枚紫金币。 笔就在手边,程老板不去拿,反而说道:“两位小爷,我程某平生不赌,如果你们图个乐子想让我破例,我就陪你们玩玩也罢,但这赌资太大了吧!” 两个少年皆不说话,其中一个伸出手指朝着笼子里的焰兔一点,一束金芒乍射,把那焰兔击个跟头。焰兔受到袭击,恐惧地燃起身上的火焰。 笼子就那么巴掌大点的地方,一只焰兔的妖火能点燃大半个笼子。 程老板把身体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再反抗,抓起笔再一次写下名字。 “嘿嘿!”还是先前一般无二的阴笑,年龄稍大的少年掀开赌盅,不出意料程老板又输了。 “两位小爷,我明白了,你们是缺钱吗?你们想要多少,说个数吧!求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 没有人回答他,第三张借条摆在他面前。一百紫金币! “你们的胃口也太大了!一百紫金币,把我的赌场卖了也不值这个数啊!”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堂堂的赌场老板。他站起来,指着自己胸前的标志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程老板胸前的标志是四片翠绿色的叶子,环绕着中间一点嫣红。 “我管你是谁!”年龄小的少年脾气似乎很差,他抬起手指点向另一只焰兔。笼子里两只焰兔一起发出妖火,身材高大的程老板立刻又缩起了身子。努力地朝着笼子外面挤,好像要从笼子的缝隙中挤出来。 “程老板,画押吧!” “不!”程老板摇着头,眼中既有愤怒也有恐惧。 “看来我们可爱的小兔子威胁还不够啊!”少年再抬手指,第三只焰兔燃起妖火。 三只焰兔在笼子里乱跑,程老板为了躲避妖火也只能跟着跑,他两腿虚软噗通一声栽倒,身上的衣服瞬间燃烧。“啊!——两位小爷别再逼我了。”程老板惊恐万分。 “那你倒是画押啊!”少年也开始吼起来。 程老板拼命地摇着头,他没有勇气开口拒绝,只能无声地摇头表达他内心的不甘。 少年恼了,朝着笼子狠狠地踢了一脚,笼子发出一阵剧烈颤动,所有的焰兔都变得恐惧,纷纷放出妖火抵御未知的危险。 这般熊烈的妖火烧红了铁笼,连那少年都有些受不了这火的燎焰,往后撤了一步。 “啊!”程老板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是恐惧还是疼痛?不仅仅是他的衣服,现在他的头发、眉毛、胡须都在燃烧,一丈高的火焰几乎要把他吞噬。 “程老板,你最爱吃的火烧焰兔好像就是这种吃法,你应该知道焰兔在这种时候的痛苦与绝望吧?但是你和焰兔不一样,你的承受力比它差远了。不过,你倒还有活命的机会。”少年晃了晃手中的借条,“画押吧!” “画押吧!”多么具有诱惑性的声音,好像溺水后看到一块近在眼前的浮木,只要你伸手去抓就能活命。 程老板的脑子像是被妖火烧出了毛病,思维已经迟钝,他呆滞地伸出手,颤抖地抓住笔,在借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就对了嘛!”两个少年看了看借条,确保无误后大笑着离开。笼子四周的壮汉们默然地跟随在二人身后。 赌场里再无其他人,只剩下绝望的程老板无助地摆动着手臂。 程老板张着嘴,但听不到他说些什么,他的声带已经被烧坏了。 程老板的身体在火中翻滚、蜷曲,逐渐失去水分,变黑、变熟。 程老板终于不动了。 他应该……一定是死了。 九巷是百里亭著名的娱乐场,属于最繁华的地带,有“一院、二坊、三楼”之说。一院指的是南北大戏院,二坊指的是赌坊和浴坊,三楼指的是夜楼、酒楼和春楼。其中赌坊是程老板的产业,夜楼是张昉的地盘,其余的皆归“四叶一红”所有。 在百里亭这片地界流传着一首打油诗,概括了百里亭的几大势力: 放眼百里只此亭,公子乞战独称龙。 四指翻转万家穷,屠虎四叶点一红。 最后一句说的便是这“四叶一红”,“四叶”是亲兄弟,在断脊山脉联手杀死黑葬虎而成名,“一红”是位女杰,失身于邪人之手,被四叶所救。五人在九巷杀了当时有名的恶霸,夺占了恶霸的家业,逐渐发展成今天的规模,“四叶一红”也成为了百里亭的一股势力,乃至拜其山头的人都会获得“四叶一红”的标志,四片翠绿色的叶子,环绕着中间一点嫣红。
没错,程老板就是其中的一员,他能安稳地在九巷逍遥靠的不只有忠心的打手,还有“四叶一红”的庇护。 “这个朝帮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抢占程老板的产业。”叶家大爷不怒自威,身上隐附的气势仿佛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叶家二爷道:“我看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野心不小,下一个目标没准就是咱们。” “哼!他敢!”叶家三爷蒲扇大小的巴掌把桌子拍得巨响。 “一个新崛起的势力罢了,也至于几位哥哥恼火?我去会会这个朝帮,是龙是虎便可知晓。”叶家四爷不待众人决定,风风火火地跑回去差人调查。他嘴上说要会会朝帮,可是他连朝帮是谁、在哪都不知道。 “三十多岁的人了,办事还这么急躁。”叶家大爷虽然埋怨,但并没有阻止老四的行动,他心里也打着算盘。 红夫人道:“让他去吧!想来朝帮不敢对他下手,而且四爷的实力摆在面前,在广兰城这地界想吃亏都不容易。” 别看叶家四爷三十岁出头,但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七阶,撂在哪里都是打个喷嚏震山响的人物。 此时此刻,十一巷赌场里的肖亥气急败坏,恼火程度不比四叶小。 “张昉!你干大爷!”张昉还没进门就被肖亥一脚踢了出去。 “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张昉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那一脚好像踢的不是他。 “那个程老板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肖亥指着张昉的鼻子问道。张昉和程老板还有四叶一红都在九巷,如果张昉说他不知道程老板和四叶一红的关系,那么只能证明他在撒谎。 “知道,但我没想告诉你。”张昉如实回答。 “为什么?”肖亥一头雾水。 “别看你那天敢杀程老板而且手段残忍,但我知道你胆小、心软。”张昉拍拍衣服上的脚印走进来道:“咱们走的这条路就不是太平路,心软啊、善良啊,这些词汇在我们这里没有。” “胡扯!”肖亥跺脚吼道:“我要是胆小你会来投靠我吗?我心软?你知道我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吗?” 张昉寸步不让也跟着吼道:“如果我说程老板的老婆听到丈夫的死讯服毒自杀,他们的孩子才两个月大,在家里活活饿死了,程老板赡养的五个老乞丐不得不再次上街乞讨,他赌场里的打手们在他坟前哭了整整三天,你还会杀他吗?” 如果张昉所言属实,他还会杀程老板吗?他一言不发,坐在雕花椅上沉默了。他杀过人,但杀的是坏人,如果发现自己杀的坏人其实是好人他的内心都会受到极大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