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东城烂市
东城烂市当然就在广兰城东面。 烂市的烂不是腐烂贬低之意,而是商品泛滥、种类繁杂、价格低廉,是普通平民经常光顾之地。因为杂乱所以烂,因为它没有琅玕阁的富丽堂皇所以烂,因为这里卖的商品多数都是生活必需品而非奢侈品所以烂,因为集市中鱼龙混杂的人所以烂。 双犄犀的晶核、皮甲虽然稀少但也不足以拿到琅玕阁去卖,所以东城烂市是首选,卖出的价格虽然不会像琅玕阁那般超出商品价值很多,但也绝不会吃亏。 肖亥第一次来烂市,以往捕猎妖兽的收货都是由晋恒和阮丰负责卖出。在他看来,烂市并不似学院里传的那般不堪,满地琳琅充斥着他的眼球,就像一个乡下来的穷家孩子,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喜欢。不过他也的确是乡下来的穷家小子。 要看的东西太多,肖亥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看的便也越来越仔细。他看到以为须发皆白的老人像街口卖菜的大婶一样摆着地摊,但他的摊位摞的全部都是书,武技功法书。 “这种东西也能这般卖法?”肖亥震惊地盯着那些书以及简陋到可怜的书摊。那些书就像大白菜,不值钱。 “这些书写的都是最基础的修炼功法,价格并不昂贵。”晋恒听出肖亥的疑虑于是解释道:“而且那些卖书的老者也绝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总会有保护书不被抢劫的手段。从商贩所售商品的价值就能判断商贩的实力。” “大哥你瞧,那边还有卖棺材的!”肖亥吃惊的叫声引起集市众人纷纷侧目。 晋恒被这叫声吓了一跳,谨慎地望望四周,斥责道:“你就不能小点声!”没有实力就要低调是晋恒永远的守则,在烂市这种地方难免会遇到看着不顺眼就大打出手的恶人。 “这里还真的是什么都卖啊!”肖亥低声感慨。 又走不久,肖亥再次惊讶道:“玄铁刀!大哥那是玄铁刀!”一个好的铁匠用玄铁打造的重刀甚至可以与半个灵器媲美,玄铁刀一直是晋恒梦寐以求的兵器,肖亥今日得见怎能不兴奋。 晋恒走在最前面默不作声仿佛没有听见,他已经懒得再搭理肖亥的好奇心。 妖兽商品都称为“山货”,虽然妖兽并不都出自山中。晋恒一众拉着租来的马车载着比车厢还阔上一圈的双犄犀尸体来到山货交易的地点,那里的买家卖家多入潮水,看到双犄犀后有感兴趣的便围过来询问价格,甚至有人在问捕猎的时间地点。 晋恒对于这些人只是笑一笑,并不答话,烂市有烂市的规矩,经常出入烂市的他对于这些规矩还是懂的。 这时,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人解扣敞怀露出西瓜肚皮上的刀疤晃着身子走过来,他绕着双犄犀的尸体转了一周,点了点头说道:“小伙子很不错,能把这个大家伙搞到手不容易。” 中年人的语气还算和蔼,他接着说道:“东城高抬头,朋友遍地走。八方迎客来,到此半抽手。” 这句话是东城帮的暗语切口,也是暗语中流传最广的一句,但凡是来东城烂市做买卖的商贩都要懂得这句话的意思。这句话说的是:这里是东城帮的地盘,东城帮的兄弟在这里昂首挺胸横着走,欢迎四面八方的人来这里做生意,但是来到此地做生意的商贩要上交给东城帮一半的税。 不是售价减去原价之后的一半,而是全部所得的一半!晋恒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不惜得罪南门少党换来的双犄犀怎么可能轻易就拱手送出一半?他皱着眉头说道:“长行,情价。”他的意思是经常来这里做买卖,请给个友情价。 敢收一半税的不会是东城帮的小喽啰,馆主级别的人物才有胆量这般狮子大开口。晋恒若敢反对且不说双犄犀能否卖出去,会不会被抢走都难料。 没有猜错,那个中年人便是此地的八馆主缭子八。“拜寿的送贺礼,礼重放行。”想攀交情那要看你能否拿出够分量的礼物,说来说去这一半的税还是要上交的。 “八爷,舌舔刀头血。”卖命赚来的东西怎能轻易说拿出一半就拿出来? “小鬼乱规矩,人去货留。” 这句话不用翻译,连肖亥动能听懂,上交一半的税是他八爷的规矩,胆敢不交那就把双犄犀留下,把他们赶走。 “你好不讲道理!”肖亥不满地说道。 缭子八瞅他一眼轻蔑地笑道:“哪里来的?谁坐窝?撒野烂市罩子留。”“哪里来的”是问背景,“谁坐窝”是问靠山是谁,至于最后一句就是恐吓敢在烂市放肆的人要挖去眼睛。 “八爷您先消消气,我弟弟还小,不懂规矩。”阮丰赔着笑脸表情十分恭维地说道:“我们是南城学院的学员,已经穷得交不起学费了,就指望这头双犄犀能卖上好价钱呢。你看要不这样,我们拜您的山头,以后按月上交给您供银,您若差遣我们随叫随到。我们还年轻,在修炼一途还有发展,五年之内升入墨竹堂也不是没有可能。” 升入墨竹堂最低也要六阶修为,虽然修炼之路玄奥,谁也无法确定自己肯定能在规定的时间达到规定的境界,但是从南门学院出来的学员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低于四阶修为。缭子八用如今半税换来四个手下,而且是未来成就最少是四阶修为的手下,怎么算都不吃亏。 在东城帮四阶修为算不得什么,但他缭子八区区一个馆主手底下四阶修为的人却不多,一下增加四位他的实力会超出其他馆主一截。 阮丰的做法也不是一味地委曲求全,拜山头虽然会成为别人的手下,但是也多了一位靠山,他们出事缭子八自然要管。 现在他们惹上南门少党,急需一座靠山支持,东城帮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阮丰是他们当中最通人情世故最聪明的一个,这种想法也只有他才能想到。但这种事最终还是要缭子八点头才可以,缭子八究竟会不会同意?
缭子八高昂着脑袋,用下眼皮瞧着衣着寒酸的四个少年,目光中带着些许不屑,“东城帮不是菜市场,说进就能进。” “我们也不是菜市场的白菜啊。八爷,这是我们最后的让步了。”阮丰软弱中不乏坚定的气势。 缭子八浆糊一样的脑袋绝对想不到阮丰的目的是要拿他当挡箭牌,他只是认为他要在自己的地盘表现出绝对的嚣张才不会堕了他“八馆主”的威名。见到四个未来的四阶修炼者就要收归麾下,那岂不是说他手底下很缺人?为了四个毛头小子就要破他“收税”的规矩,那岂不是说他立下的规矩没有多大作用?如此这般他还如何立威、如何服众、如何恐吓他人? 每个人的想法总是不一样的,聪明人和蠢人的想法也总是不一样的。 “几个没有人要的小崽子跑到我这里来拜山头,当我是开粥铺的大善人啊!”缭子八很有气势地向一旁招了招手,立刻有七八个五大三粗满脸横rou的汉子从四下里闯进来,一个个气势汹汹,恶意三丈。 “大家消消气,大家都先消消气!是我说错话了,我的错。我先给大家陪个不是。”阮丰说着,极规矩地向缭子八鞠了一躬,又折身向那些恶汉们一一低头鞠躬。 “够了!”肖亥再也忍不下这口气,扶起阮丰道:“为这种人折腰不值得,大不了我们不在这里卖了。” “那可由不得你!”缭子八阴笑一声,恶汉们围上来就开打,毫不犹豫,打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南门学院的学员又如何?在他们眼中就是一群小赤佬。 来烂市晋恒没有带他那沉重的大刀,但他拳脚上的功夫也不弱,最先冲到他面前的恶汉被他抓着衣领拽过来,抡起拳头砸在那人脸上。只听砰的一声,一颗带着血丝的牙齿从那汉子嘴里飞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串口水,混合着血液的红色口水。 另一旁阮丰肥胖的身躯像一块巨石落在肖亥身前,为肖亥挡住两记重拳和一记阴脚。阮丰若无其事地掸去身上的脚印,回手一摆臂像鳄鱼的粗尾抽在一个恶汉的肩头,那人晃了一下身体后一头栽倒,手臂耸拉着,像是断了。 云拓总是最后一个出手,但他的作用是最大的,一张小小的纸符无火自燃,被一股微弱的风卷起,释放出不可思议的能量,一定范围内的恶汉们动作都变得迟缓了许多。 看到少年中有一个学有所成的符师缭子八轻蔑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闪动。符师是所有修炼类别中最困难玄奥的,非大智慧、大毅力的人很难领悟,不仅如此,符师也需要有符师的体质、根骨,这一类人很少,有勇气学的更少,其中能够领悟的人十不存一,而那“一”中更无几人可以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