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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立志

    其实,他也是故意吓一下时节用。他年纪尚轻,过于强硬,这毛病肯定会害他,但是,哪个豪杰又不爱这样的人物?资历浅,教导教导,就能明白许多道理,但是原本就是良材,那就难求。

    时节用不知道唐振故意逗他,也挺着胸膛,眼睛严峻的回瞪着他。

    唐振也不理时节用,叫来王婆,嘱咐她带着水秀和时节用去山下朋来客栈等他,自己去找傅子义,说完,身形灵动,消失了。

    王婆背着时节用,同水秀向山下走去。时节用想起蒋玄晖的模样,忍不住叹气,对水秀说:“想不到你爹爹这么狠!”

    水秀眨眼一笑,说:“怎么,小少爷以前没见过?”水秀知道原来他曾是富贵的孩子,忍不住调侃他。

    时节用不理她,兀自说:“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样。”

    王婆说:“不必担心,以鬼缈先生的轻功,肯定能够追上傅子义。”

    时节用哦了一声,说:“我以前在书上看过鱼肠剑,没想到原本是这么一把短剑。”

    水秀又是一笑,说:“怎么,小少爷读过典故?那又怎么不懂鱼肠剑应当是把短剑呢?这又该说是有见识,还是说是没见识呢?”

    时节用看她老是调侃自己,觉得烦躁的很,又不便说出来,想她不过是个女孩子,争什么?但是又好奇,忍不住说:“怎么说鱼肠剑应当是把短剑?”

    “你没读到那是专诸放在鱼腹中的兵器吗?”

    时节用又是恍然大悟,逗得水秀哈哈大笑。

    水秀又笑着说:“还别说,你倒是和专诸有一点相像。”

    “哪里相像?”

    “惧内!”

    时节用脸颊一红,心理暗骂,关你屁事!

    其实,水秀这话是故意夸他,当初专诸要和一帮子人干架,他老婆一句话,专诸就乖乖回家去了。旁人惊奇,问他怎么怕老婆,他一本正经的说,老子能够听一个女人的话,才能在万人之上嘛!

    虽然这话逻辑不通,但是水秀就是想这么夸奖时节用的。她心中虽然认为时节用有些傻,却又佩服他,毕竟勇气是世间难得之物,当然,智慧也是如此。

    到了客栈,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几个人在楼下叫了东西吃。时节用在墨家过腻了粗茶淡饭的日子,终于能够敞开了肚皮吃,当下叫足了鸡鸭鱼rou,狠狠的吃了个痛快!

    王婆笑着说:“难怪巨子要给你取名节用!”

    时节用瞪大眼睛,说:“王婆,你知道?”

    王婆点头,笑着说:“你原本是时将军子嗣,锦衣玉食惯了,所以才要提醒你,墨家规矩之一,节用,不要铺张浪费。”

    时节用笑着说:“是啦,是啦,就是这样!”

    水秀又说:“时溥节度使是你什么人?”

    时节用叹息说:“是我爹爹,我是小儿子。”

    水秀好奇说:“那当初你家人全死了,你是怎么难过的?你别误会,我娘死的早,我不太懂失去亲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滋味。”

    时节用叹息,说:“也说不上来,总之,就觉得五脏六腑要炸开来似得,有什么东西挠着你,难受的仿佛要死掉,又死不掉。”

    “那你哭了没有?”

    “那当然,我哭的可惨了!不过也没哭多久,当时带我走的人,还以为我止不住了呢,没想到第二天我就好了。”

    “怎么就好了?”

    “我娘曾经说过庄子老婆死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唱歌。我娘说,庄子虽然奇怪,的确,亲人死了,总该不舍吧,不舍当然要难过一下。不过,人死是自然之道,死者已经离开了,过分在意又有什么意义,像孔老夫子所说的那样,死个人,要守孝三年,最后要悲痛的别人搀扶才能站起来,不是逗死了?活着的人,就当好好活下去,抛下包袱!”

    “那如今墨家已经灭亡,你之后又要怎么办?”

    时节用听到这里,面色肃穆,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我在墨门几年,巨子教授我墨家之理,谈历代巨子之事,我心中敬服!如今墨家虽然没了,但是精神如同野草一般,等我长大成人,一定会再兴墨门!”

    “好大的口气,墨门也是你这无名小辈说兴复就兴复的?”

    时节用一听,转身看过去,原来是鬼缈唐振在奚落他!又再看过去,看到正是师兄傅子义站在唐振身旁。

    他看傅子义平安无事,急忙跳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涌上来一股子悲情,抱住傅子义,大哭不止!

    其实,对于时节用来说,先是亲人死去,现在又是墨家死了个干净,而傅子义现在是曾经所有情感唯一剩下的纽带,唯一的依靠,他看到了,怎么会不动容呢?

    傅子义笑着拍着他的脑袋,说:“我刚才听你一番话,以为你胸怀大无边,又有壮志凌云,怎么,见到我就开始哭鼻子了?”

    时节用赶紧抹去眼泪,说:“师兄说的是,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哭鼻子算什么!”

    他虽然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抽泣哽咽。

    鬼缈也想安抚一下时节用,时节用却扭过身子,不让鬼缈碰他的肩膀。

    傅子义于是对唐振说道:“这次多亏恰逢您来此地,不然我和我师弟恐怕也难逃此劫。”

    鬼缈哈哈一笑,说:“子义,你我客气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我之约,可别忘了。”

    “您放心。”

    水秀一歪脑袋,刚想询问是什么约定,就被爹爹拉着就要走,想要回头同时节用道别,又看他扭过身去,也不回头跟她道别,气的也转过身去,跟父亲走了。等到水秀走了许久,时节用这才想起来,并没有同水秀道别。

    傅子义友同王婆说:“王婆,我也要回去了,这一次,多亏了有你相助。”

    王婆叹息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墨家遭受这样的磨难,真的是,哎!也怪玄晖不争气。”

    傅子义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说:“千言万语道不尽,还是就此别过吧!”

    王婆也不在说话,点头,独自一个人向门外走去,傅子义目送王婆离开,直至消失不见。

    时节用迷惑的问:“师兄不应当同王婆许久没有联系了吗?怎么也不说上一会儿话,就走了。”

    “我与王婆吗?”说着,一声叹息,怅然的盯向天空,心中万般思绪飘荡。

    时节用不敢打断他,两个人站在大堂中间,站立了许久许久,傅子义这才开口,说:“时宁,同我回去吧。”

    “去哪儿?”

    “去河东晋王李克用处。”

    又向外看,发现天色已晚,向掌柜那里订了一间客房,领着时节用进了客房,让他坐下,又说:“你到墨家几年了。”

    “三年。”

    “对墨家怎么看。”

    时节用敬重的说道:“我很佩服墨学。”

    傅子义于是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交给时节用,时节用一看,叫做《非攻》。

    傅子义说:“这就是《非攻》的原本。”

    时节用知道这本书,原本朱友文要抢的就是《非攻》。

    傅子义又说:“这是墨家的秘籍,以后交给你了,你要细心保管。”

    时节用忙说:“师兄为什么要把它交给我?”

    傅子义叹息,说:“我早就不是墨家弟子,方才听你在大堂内所言,看你也颇有抱负,墨家的东西,理应由墨家弟子保管,今后重振墨家一门,恐怕也要靠这本书中的学问。”

    时节用小心翼翼的将《非攻》拿在手里,垂着头,说:“师兄,我只是不明白,我们墨家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门丁凋落到这个样子?”

    傅子义惨笑,说:“墨家自从汉朝以来,就几乎绝迹,什么时候又门丁兴旺过?”

    又叹息说:“只希望你记住,墨家虽然之后历来有人试图光复墨门,但是都是传承者,而不是能够发扬他的人。一门学问,在某一年发扬光大,并不难,想要千秋万世传承下去,就要能够改变,适应时代。而墨子之后的墨门,再也没有这样的人物。我想,也许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吧,你要引以为鉴。”

    时节用点头,说:“师兄所言,我定当牢记!我知道自己现在年纪轻轻,不能担当重任,自己也有些蠢笨,没见识,不过今后定当为光复墨家虚心进取!”

    又突然跪在傅子义面前,说:“现在请师兄替我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