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柳暗花明
解璇自顾自的说完了这些，丝毫没注意到姜晟的下巴早已经拉得老长老长。 有着“记忆读取”这种作弊器的存在，她一眼就看透了姜晟心中那一整条纯粹由自我脑补而形成的狗血剧情链，当时便决定顺水推舟，跟着这个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剧情梗概继续编下去，可她又不想为此再去凭空制造一个不存在的完美男人出来惹人怀疑，于是乎，干脆就把那个曾经身为吊丝的“解轩”的形象给全枝全叶的整个搬到了台面上。 反正这类人在地球上就算没十亿也至少得有九亿八千万，爱上哪儿查就上哪儿查去吧。 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解轩”的存在也十分讨巧的暗合了姜晟此时所开出的那个巨大脑洞——“他”不就正是一直存在在自己心里、仍在时刻不停的影响着自己生活的那个所谓“男人”吗？ “为什么？”托起了快要掉在地上的下巴，姜晟忙不迭的追问道：“既然他如此普通，你又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他一直在猜想那个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的幸运儿会是一位何等的英雄豪杰，可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个快要让自己嫉妒到发疯的“已故情敌”，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彻头彻尾的坑货？ “呵呵，姜公子，你这个问题可真有趣。”解璇挑了挑眉毛：“就算他很普通，我为什么就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给予我关怀、陪伴和支持的丈夫，又不是一个面面俱到、无可挑剔的‘高大全’男人模板……”解璇继续说着，末了还轻飘飘的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就算那个男人再优秀，难道还能比我更优秀不成？！” 姜晟闻言顿时哑然失声。 是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说既然那个人没那么优秀，所以解璇就不能和他在一起？ 人类社会日益文明化的最直观体现，便是恋爱与婚姻的绝对自由——人人生而独立，谁也不是谁的附庸，作为两个心智成熟且思维健全的自然人，只要满足一系列的客观条件，那么若想要在一起便能一生一世的在一起，若不想在一起便可以随时分离。 至于爱情，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小东西的降临时机，也往往会出乎每一个人的意料，以至于许多人在遇到的爱情时，都会惊讶的发现，原来它与自己想象中的模样有着极大的区别，至少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一旦爱情降临，那么能够相互忍让迁就和体谅包容的地方，就会多到连当事人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地步，就连先前那些基于想象而制定出来的像是择偶标准、具体要求和重要原则之类的种种限制，也都会为之降低直至完全摒弃。 因为在恋人的眼中，一切缺点都可以转化成与之相似的优点，所有短处也都可以用其他方面的长处来抵消，固执可以说是坚持，狂妄可以说是率直，甚至连孤僻不合群的性格都能硬生生的形容为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总而言之，只要你爱他，他在你眼中就一定会是近乎于完美无缺的存在。 “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去爱？”心怀不甘之余，姜晟下意识的便开口问道，可话音刚落他就立刻转过头去目视前方，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幼稚。 “那你呢？”见姜晟露出了如此孩童般的赌气模样，解璇也不气恼，立刻反问了一句：“你又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爱？” 极其自然又极为犀利的反问，直接把姜晟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皱着眉毛正准备出言回击，可再三思索之下，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依据。 回顾往日所经历过的那无数场“爱情游戏”，姜晟显然从未思考过“配与不配”和“值不值得”之类的问题——毕竟在姜氏这座庞然大物的面前，有幸能与他姜大少爷有过露水姻缘的女人们，无一例外都统统属于“高攀”之流，是祖宗三代烧高香才能积来的福分。 顺风顺水、波澜不惊的交往过程，以及整个过程中予取予求、随心所欲的绝对控制地位，使姜晟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种近乎于傲慢的盲目自信，而这种情绪又在周而复始的近似体验中、在更多女人的刻意讨好和有意纵容之下拼命膨胀，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融入到了他的骨子里去，慢慢转化成了他性格中的一部分。 因此，即便他在追求解璇时，也曾不止一次的告诫过自己要把握住诸如“真心实意”、“稳扎稳打”、“规规矩矩”之类的分寸，但等到制定求爱计划并开始具体实施时，他又会一次次不由自主的从脑海中搬出那些似是而非的荒谬手段，直至在解璇熟练的拆招手段之下，一次次的自取其辱、大败亏输。 现在认真想想，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对方委身下就？是学识、能力、资财？亦或是性格、修养、长相？ 他拥有的优点的解璇都有，他所缺乏的特质偏偏解璇几乎也都有，就算只把那些双方所共有的优点拿出来一一比较，解璇在每一项上也都能干净利落的甩下他好几个身位的差距。 哪怕在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商业才能”这一项上，他也远远称不上是“天选之子”——要知道，在金钱至上的资本世界里，只要钱给到位，什么样的墙角挖不倒，什么样的人才请不来？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姜晟已然见识到了解璇的高超的手腕和过人的智慧，他甚至有些怀疑，面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真的对商业领域一窍不通，还是出于安抚自己的目的而在有意的藏拙？ 如此看来，对于解璇这种优秀到极致的女人的来说，自己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够获取对方垂青，而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庸属性，反倒还比她那位貌似一无是处的前任要尴尬的多——毕竟在解璇先前的描述中，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并且安安静静的扮演好了他自己的角色，要是换成自己这种有点能力又有点条件的人，再遇到这种在各个方面都被长期尽数压制的情况，指不定会闹出多少的乱子，爆发出多少激烈的冲突。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许下那样的约定？”长久以来所铸就的自信壁垒在顷刻间全面崩塌，使得姜晟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脑海中更是破天荒的跳出了“放弃”的想法。 解璇伸手拢了一下头发，轻声问道：“你想知道？” 姜晟没有回话，只是在拼命的点着头。 “不过，既然你提到了他，我倒是很想跟你讲讲我在失去他之后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解璇并没有立刻公布答案，反倒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柔软的眼波盈盈如水：“你想要的答案或许就在我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里，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姜晟楞了一下，接着又继续拼命的点着头。 “你可能没有体会过那种深切而绝望的感觉，那时候的我整个人都处在彻底崩溃的边缘，一天到晚什么都不想做，不想起床，不想工作，不想吃饭，不想睡觉，甚至还不止一次的想要抛下一切，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就直接随他而去……” “反倒是萌萌先安慰的我，我不想起床她便陪着我一直躺着，我不想吃饭她便变着法的找来各种吃的喂我，我不想工作她便陪着我到处游玩散心，我不想睡觉她便一次次的讲故事给我听，直到我不知不觉得睡过去，就像我曾经对她的那样……” “萌萌的存在也时刻提醒着我，虽然我已经失去了他，但我并不是孓然一身，我是一个母亲，我有我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就这样，我在萌萌的陪伴之下，慢慢的振作起来……” “之后的那些日子里，我陆陆续续遇到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对我都很好，有些是真的好，有些是违心的好，还有一些，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弄清楚，他们究竟是真好还是假好……” “那时候的我享受的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一声叹息，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便能够立刻猜到我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然后上赶着帮我实现……” “所以，当我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就如同一丝不挂般全无秘密，他们根本不需要和我进行什么交流，就能够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们几乎从来不做任何一件我不喜欢的事情，并试图以此来积累我对他们的好感……” “我也曾和他们中的几位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也都曾许诺要照顾我和萌萌一辈子，让我们母女一辈子都幸福快乐，而那时候的我，也幼稚到差点把他们当做了自己和萌萌一辈子的依靠……” “可是好景不长，在我的谨慎之下，他们的狐狸尾巴最终还是纷纷露了出来，有的想要我的身体，有的想要我的钱，有的甚至还做着母女通吃、财色三收的白日梦，然后我就把他们一个个的踢出了局，一直到踢人都踢的不厌其烦的时候，才终于鼓起勇气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千里迢迢来到了帝都，打算在这个地方重新开始……” “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那一晚在慕容公子的宅子里。说实话，你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十分不好，甚至在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而你的种种表现也的确很是拙劣，先是像个占山为王的土匪一样在那里大呼小叫，然后又像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般把自己喝个烂醉，最后又成了一个登徒浪子，贼眉鼠眼的在我和雪柔的身上瞄来瞄去……” “合着自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人家留下的尽是些负面的看法？”听完解璇的这段讲述，姜晟根本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只能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之后，紧闭着嘴巴继续听。 “所以我和雪柔打算做个小把戏来戏弄你一下，原本只是想冲泡一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浓缩咖啡粉骗你喝下去，让你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睡不好觉，可没想到，你……”解璇在说到这里时，一眼便瞧见姜晟已然收回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正护宝似的死死捂着自己的裆部，脸色更是僵硬得有些难看，只得跳过了这一段血淋淋的往事，向他道歉道：“意外伤害到了你，实在是很抱歉……” “如果我们在之后再无其他交集也就罢了，谁曾想，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你手下有一群人正在偷偷的调查我，刚开始我还以为你只是气愤不过想找回场子，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你居然改名换姓、伪造履历，亲自摸到了我和猎头公司的招聘地点……”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算你们姜氏在帝都耳目众多，但我解璇也不是单凭口袋里那几毛钱就敢在帝都支摊子做买卖的傻白甜，你派出去的人大张旗鼓的四处翻我的老底，我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在那次会面中，你的自负和狂妄又一次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时你就声称要娶我，不过说实话，当时我根本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想的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保住自己的颜面，免得我把你的那件事给宣扬出去，说不定碰几次钉子、受几次挫折就会放弃的……” “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超出我的意料了，随着你那所谓的调查的逐渐深入，你慢慢开始认真了起来，一次比一次用心，一天比一天难缠，等到第二次在慕容家见到你的时候，我一眼就能从你的眼神中看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只可惜，那时的你还没有丢掉以前养成的那些坏习惯，总觉得自己是一个能够在情场上呼风唤雨的大少爷，只要你捧着个大钻戒‘噗通’往地上一跪，我就肯定会眼含泪水、面红耳赤的乖乖接过戒指给自己戴上……” “当我提出那个问题时，你犹豫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最后还是借着罗倾插科打诨的掩护才勉强答上了话，纵然你那番话中的许多内容都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可我并不觉得讨厌……” “因为从你的回答中，我观察到了你逻辑分明的辨析能力，而且通过观察我还发现，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浪荡公子，只是这些年来总是在用错误的方式去生活，才慢慢养成了这么多的坏习惯……” “在之后那段时间的接触中，我愈发的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没错，因为每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能在你的身上看到或多或少改变，尽管你现在还不够好，但你正在越变越好，为了我而越变越好……” “至于我的情况，相信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你在心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在刨除掉众多乱七八糟的头衔和光环以后，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强，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尔虞我诈的资本世界中沉浮，我会开心，会难过，更会对你连日以来为我所付出的点点滴滴而感动……” “所以，虽然我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真正的爱上你，但我想，无论如何，我都应该给现在你一次机会，也给未来的自己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