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再是他
由于正值工作日的缘故，午后的商场与周末时相比显然要冷清了许多，用力掀开由棉毡制成的厚实门帘，解轩径直朝着通往地下超市的自动扶梯的位置前行，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她就原地停下了脚步，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转而朝着商场一楼大厅的某个区域走了过去。 随着她前进的脚步，围绕在她身旁的脂粉香味也开始愈加的浓郁起来——这块区域林立着十多个国际知名化妆品品牌的体验专柜，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性天堂。 为了尽可能延长顾客们在这里的滞留时间，整个化妆品体验区都被大大小小的柜台给分割成了互不相连的若干小块，道路曲曲折折的如同迷宫一般。不过解轩显然知道自己该如何移动才能到达最终的目的地，只见她在鳞次栉比的柜台中左拐右拐穿行而过，就像是练习了成百上千遍那样的驾轻就熟。 终于，她在一排纯白色调的“兰芝”体验柜台前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并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矗立在柜台之后的那一抹亭亭玉立的倩影。 披肩的长发，整齐的刘海，水润的美目，精致的妆容，站在柜台后的她并不是那种会让人第一眼就觉得惊艳的女孩，可恰恰就是那种宛如邻家少女的清新气质，使自认眼光极为挑剔的解轩都忍不住为之倾倒，继而陷入一往情深的暗恋而无法自拔。 “她果然在这里。”又一次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她，解轩仿佛是找到了心灵的着落一般，刹那间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正在用灼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站立在柜台之后的她毫无征兆的抬起头来，很快就将解轩这个“不怀好意”的偷窥者给逮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之下，解轩刚刚平静下来的内心突然又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她立刻怂包的把自己的目光挪向别处，不过还没等她转身离开，站在柜台里的她就快步的走了过来，明亮的双眸中饱含着热情洋溢的欣喜。 “兰芝专柜今日全场特价，要不要进来体验一下？”她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广告纸，白皙的小手分别捏住了纸张的两边，毕恭毕敬的平递到解轩的身前：“主打产品买二送一，明星同款三件八五折，还可以免费体验宋慧乔式裸妆哦！” 微微颤抖的伸手接过了印刷的五颜六色的广告纸，右手的食指不经意间从她柔嫩的指背上轻轻滑过，从指间传来的温热触感顺着指尖的神经直窜脑海，不禁让解轩那张隔绝在口罩之后的脸颊微微涨起了红润的绯色。 “多少次我来到你的窗外，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 意犹未尽的感受着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解轩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这首曾经传唱大江南北的经典歌曲，男性时期的他何尝不是与歌曲中的主人公一样，多少次默默的躲在在远处注视着站在柜台中的她，多少次想要与这位自己的梦中女孩相识相爱，却又多少次被由于自身平凡所产生的自卑心理而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奢望，怀着苦涩的心情默默离开。 想到这里，解轩又抬头仔细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她，只见她正袅袅婷婷的站在原地，殷切的等待着身为顾客的自己的回应。 她的皮肤很白，但不是那种吹弹可破的嫩白，反而更像是一种略显病态的苍白，结合着她此刻莹莹闪闪的柔软眼波，几乎让解轩生出了一股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呵护的冲动。 “要不然这样吧，您先进来休息一会儿……”大概是把解轩迟迟不远开口说话的行为当成了怯生和害羞，她笑着将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热情的握住了解轩的手，非常自然和亲昵的对她说道：“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您介绍一下我们兰芝的主打商品，请您先到这边坐……” 握着她细嫩温软的柔荑，解轩心头免不了又是一阵小鹿乱撞，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只能任由着对方把她从门口给拉到了柜台前的高脚椅旁边。 “现在摆在您面前柜台里的这些，就是我们兰芝今年的主打产品。”她如数家珍的向解轩介绍道：“最上面的那一行，是我们兰芝品牌的代言人，韩国明星宋慧乔的同款主打，最近买的特别火呢……” 她口若悬河的将摆放在柜台中的物品挨个介绍完毕，然后又目光盈盈的看向了解轩，解轩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能继续找到留在她的身边的借口，仓促间只能随手指着柜台中的一小瓶BB霜问道：“这瓶多少钱？” “咦，美女，您的声音真好听，眼光也很好。”她并没有直接报出物品的价格，反而先对着解轩进行了一番不知真假的夸奖，之后才郑重的说道：“这一瓶BB霜可是我们兰芝的拳头产品哦，无论是遮瑕、调整肤色还是防晒、细致毛孔的效果都特别的棒……” 说完她又指了指立在柜台一旁的那个宋慧乔人像架，继续补充道：“如果您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现场给您化一个宋慧乔式的裸妆，让您亲身感受一下这款产品的魅力……” “好的。”解轩轻轻点了点头，她此刻只想着如何能够尽量的多和自己喜欢的她待在一起，不管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和方法。 “不过您需要先把您的口罩摘下来，然后再让我为您卸妆……”她从柜台中拿出一瓶浊白色的乳液，捏住瓶底往一块松软的卸妆棉上倒了几滴，又接着对解轩说道：“对了，请容我冒昧的问一句，您的眼和唇对植物卸妆油过敏吗？” 解轩顺从的摘下了口罩，露出了那张未经任何修饰的素颜，依旧泛在脸颊上的两团晕红使她原生态的美丽更显得勾魂摄魄。 “美女，请您闭上……我的天啊……”在她看清解轩的容貌时，整个身体顿时都猛然的呆滞了一阵：“您长得可真漂亮……” 说完这段话以后，她又仔细的看了看解轩的连，忽然将浅粉色的唇瓣轻轻抿起，细长的黛眉更是微微的拧出了几道细纹，明显是有些嫉妒的说道：“您这妆一看就是最专业的人给化的，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就这么擦掉了还挺可惜的……” “那个……其实吧，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没化妆。”解轩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表情，十分诚实的辩解道：“因为我总觉得化妆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儿，而且我这人一直都比较懒……” “你说啥！？”手握卸妆棉的她轻轻的惊呼了一声，无意中竟然吐出了一句本地方言，娇柔清亮的声线引得周围的顾客频频侧目。 深吸一口气之后，她低下头来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解轩的脸，苦笑着说道：“您这玩笑可是一点也不好笑……” 这么一张精致到找不到半点瑕疵的绝美面孔，怎么可能是完全未经妆饰的原生态？！ 抱着我就不信邪的态度，她用卸妆棉在解轩红润的嘴唇上轻轻的擦了一阵，又将整块卸妆棉摊开在自己的眼前检验成果，接着就狠狠的张大了嘴巴——棉团上真的是一丁点红色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她条件反射的将卸妆棉攥进了手心里，受到挤压而溢出的乳液顺着攥紧的直缝缓缓滴落：“美女，你不会是做了一个半永久式的韩式定妆，然后专门过来消遣我的吧？” “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么多丰富多彩的微表情，解轩的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种奇特的成就感，说话时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现在的整容医师都是黑作坊式的培训，交上几千块钱，坐到一间小教室里玩半个月手机，就敢大大咧咧的拿着针头往人家的脸上扎，还号称什么韩国毕业、名师之徒、持证上岗，我绝不会让他们那些半吊子碰我的脸，敷面膜都不行！” “呵呵，是啊！”她立刻就被解轩的回答给逗笑了，有些失衡的心态也随着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缓缓平复，心中更是对解轩妆后的形象愈加期待了起来。 “既然如此，就请您赶紧坐好，把脸上的表情放松一下，我要开始了……”说话间就拿出一面镜子摆到了解轩的面前，胸有成竹的对她说道：“我相信，您化过妆之后的样子，肯定会比现在还要漂亮一万倍！” 她清丽如仙的笑颜就这样绽放在自己的眼前，解轩一时间竟有些看的痴了，可当她按照对方提出的要求、坐正身体摆好一个任人宰割的姿势以后，原本波澜起伏的内心在一瞬间就整个的沉寂了下去。 因为她看到了从镜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像——这是一个漂亮到几乎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女人，而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又胖又丑、毫无优点和特色的男人。 身边的她还是她，可镜中的她，却已经不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