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幕.变动的轨迹
北方游侠，正式的名字是阿斯特尔王国第三军团，驻扎于极北的威尔科克斯领，与北奥林西斯联盟仅隔着一片凝霜森林，由于经常在林间进行游击战，因而得名。 而在这场战争中，北境的游侠们被指派在东线战场，与温德兰出名的暴脾气“公牛”霍拉斯.艾克里奥伯爵对阵，如果希洛没记错的话，现在这个时间点，游侠军团应该正在迷雾森林里与温德兰进行游击战才是。 米德兰村虽然位于迷雾森林附近，但不管怎么说绕道来这边也太奇怪，希洛心中一阵疑惑，但那哨声分明是他曾经听过数次的熟悉声音，不会弄错。 还没等他思考更多，紧接着哨声，便是另一种更加奇妙的鸣响。 仿佛长笛般悠扬，又好似风铃般清脆。 希洛知道，那是响箭。 他急忙拉着公主殿下后退。 在声音响起的后一秒，一支箭矢便从天而降，直直地插入积雪覆盖的地表，落在希洛和温德兰的骑士之间。 温德兰的骑士还处在首领被接连击杀的惊慌中，又见到这意义不明的箭矢，没人敢轻举妄动。 这就对了。 希洛在心中暗笑。 片刻之后，温德兰的骑士们才意识到不对，因为漫天的火箭，已经如雨点般洒下。 温德兰轻骑士的标配是剑和长枪，除了胸甲之外，其他部位也以皮甲为主，面对燃烧的火箭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一时间，哀嚎满地。 而且，这箭矢上的火焰，并不因为寒冷的空气而有半点的颓势，反而愈演愈烈，在温德兰骑士们的身上绽放出赤色的红莲。 “怎么会，怎么会，这到底是什么！！？” 一名骑士在地上翻滚，试图扑灭自己身上的火，却反而令火势蔓延到了全身，最终在痛苦的折磨中，被后续的箭矢射穿了喉咙，就连血液也在热浪中蒸发散失。 “希洛先生......” 爱丽菲尔斯公主看着这一片人间地狱的惨状，也有些于心不忍。 “这是弓灵使的灼箭，以响箭为引子，只要被响箭的声音所覆盖，那么就绝对无法扑灭灼箭的火焰，因为那是灼烧灵魂的火焰。” 弓灵使在最开始的《彩虹之诗》中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职业，虽然官方的描述中，这个职业使用长弓，同时还具有直达灵魂的强力攻击技能，但因为灵活性太差，攻击前摇太长，只在副本中作为补充远程存在，至于玩家对战中，弓灵使一度被戏称为“移动荣誉”，是敌对玩家赚取战功的最佳对象。 弓灵使初露锋芒，便是在东线的迷雾森林一战中。有玩家提出了破天荒的设想，并且实施，最终令温德兰军队在这个战场受到了重创，不过在这个世界中，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事了，以希洛的观察，现在的弓灵使还停留在响箭诱导，灼箭洗地的最基础战术中，至于改良嘛，说不定之后自己能提醒一下那名游侠将军。 不到三分钟，十一名骑士便尽数殒命，甚至连拔剑抵抗都做不到，只有希洛和爱丽菲尔斯公主，在寒冷的冬日北风中，注视着这一切。 “你们两个，是谁？” 从树林中出现了十几名名骑着马的游侠，为首的一人见一地尸体中，唯独有一男一女留存，便拔出剑，大声喝问道。 “我们是阿斯特尔人，开尔文.威灵顿子爵。” 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家伙，希洛开口说道，同时解除了术式兵装，举起双手。 “你知道我？” 对眼前的青年叫出了自己名字感到惊讶，开尔文.威灵顿子爵放下了剑，但并没有解除戒备，可以观察到，他手上的力并没有随着消去，依旧紧紧握着剑，保持着随时可以出手的状态。 “第三军团第一游骑兵队队长，号称‘北境之鹰’的开尔文.威灵顿，在阿斯特尔有谁不知道子爵大人您十五岁便射下雄鹰，冠绝北境的神射手之名。” 希洛说道，同时庆幸自己在过去的游戏中和这个威灵顿子爵关系还不错，几场战役都并肩作战，也听他谈了不少自己年少的逸闻，这个十五岁就能射杀雄鹰的故事，也是在那时候听说的。 希洛还记得那是迷雾森林寒冷的冬天，夜晚的篝火映照着士兵和玩家们的脸，对于前途和命运的不安难以掩饰，即使杯中温热的麦酒，也无法温暖逐渐冰凉的心，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夜晚，威灵顿子爵给希洛和队友们讲诉了自己幼时的趣闻。 至于在数月之后，子爵为掩护斯特拉斯将军撤退，而与温德兰百人血战，最终力竭而亡的悲壮之举，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哦，这个故事我本以为只在北境流传，没想到在南方也有人知道。” 威灵顿子爵虽然手上仍然握着剑，但戒心已经消去几分，脸上的表情也有所舒缓。 “我曾经在王都待过一段时间，在那个时候听北方的同伴提起过。” 希洛又补充道，为自己的知识找了借口，然后轻轻鞠躬。 “在下希洛.伊恩格雷，是阿斯特尔第四军团的随军牧师。” “第四军团？我记得第四军团好像是在特雷斯坦......等等，你说第四军团！！？” 顿时瞪大眼睛，威灵顿子爵像是看死人一般盯着希洛。 “特雷斯坦要塞已经陷落，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看来情报传递得很快，这才两天不到的时间，特雷斯坦的战况就传到了这边。 “我们在要塞破城之前就从灰白小径逃出来了......” 低声说道，希洛偷偷观察着威灵顿子爵脸上的表情，虽然在游戏中了解这是个耿直的家伙，但擅自违反上头定下的作战计划依然是死罪，作为军人，他想必也能从希洛的话中听出几分情报。 “......这么说，你们是逃兵？” 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威灵顿子爵散发着沉重的威压，这是货真价实的白银中阶的压迫感，即使隔着数米，希洛仍然能感受到那令人悚然的杀气。 “那边的女人，第四军团没有女兵，你是什么人？” 冷冷地问道，威灵顿子爵却在少女抬起头的瞬间愣住了。 金色的长发，苍蓝的双瞳，纵使身上是朴素的衣服，但依然掩盖不了高贵的气质，威灵顿子爵只在两年前造访特雷斯坦要塞时见过，但时隔这么久，依然立刻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公、公主殿下？” 惊叫出声，威灵顿子爵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令希洛没想到的是，三十出头的子爵大人，居然还会因此而脸红。 “威灵顿大人，撤退是我做的决定，如果你想要处罚的话，就处罚我好了。” 爱丽菲尔斯公主如同一柄永不弯折的剑般，凛然地站着。 “这、这怎么敢，殿下，我只是......” 一时语塞，威灵顿子爵急忙下马，单膝跪倒在爱丽菲尔斯公主面前。 “请殿下为我先前的无礼恕罪。” 看到威灵顿子爵的所作所为，斯雷因夫妇这才明白昨晚寄住在自己家的不是别人，正是阿斯特尔的公主殿下，顿时双腿一软，两人也双双跪倒在地。 希洛看着这一幕内心感到好笑，不过现在可不是调侃他人的时候，他很快将目光移回公主殿下这边。 “起来吧，威灵顿大人，现在不是讲究繁文缛节的时候。” 爱丽菲尔斯公主扶起威灵顿子爵。 “多、多谢公主殿下。” 显得十分惶恐，威灵顿子爵站起身，又朝身后退了几步。 希洛看着眼前这个可以用来吓小孩的游骑兵队队长宛如青涩少年的举动，也是感到趣味十足，在过去的游戏中，这两人在战时并未相遇过，结果没想到这凶悍的北境之鹰，居然对两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公主殿下念念不忘。 “特雷斯坦要塞被作为弃子放弃了，所谓的包抄作战都是欺骗自己人的谎言，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这里有利维亚斯将军的亲笔信作证。” 爱丽菲尔斯公主示意希洛拿出从布林顿男爵手里缴获的信，递给威灵顿子爵。 有些犹疑地接过信封，男爵拿出信纸，双眼快速扫过，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可怕。 “第一军团那帮杂碎，怎么敢对公主殿下这样，他们这是背叛，是叛国！” 握紧了拳头，威灵顿子爵愤怒地说道，就连希洛都能听见关节发出的嘎吱声。 “这个暂且不论，好在这位希洛先生及时点醒了我们，这才让特雷斯坦要塞的军队得以安全撤退，至于我们......在途中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络，正准备去迷雾森林投靠你们。” 爱丽菲尔斯公主缓缓解释道，将威灵顿子爵还回来的信收好。 “说起这个，威灵顿子爵，我记得第三军团不是应该在迷雾森林那边作战吗，为什么你会来这个地方？” 希洛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毕竟在游戏的历史上，威灵顿子爵在战争期间从未离开迷雾森林前往帕米尔山脉附近，此刻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第三军团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瞒你说，我们其实是奉了斯特拉斯将军的命令，才来这迷雾森林边缘的，因为根据情报，这里在昨天似乎有一支军队经过，因此将军便派我带兵前来查看情况。” 威灵顿子爵说道，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帕米尔山脉。 “这么看来，那支军队想必是特雷斯坦要塞的第四军团残部，原来如此，我本来还担心是温德兰的机动骑兵，不过......” 视线一转，他又看向地上焦黑的尸体。 “看样子，温德兰的先锋军已经抵达了莫德雷德高原，看来我们得加快撤退的步伐了。” 希洛知道，在历史上，因为一直在迷雾森林作战，所以直到莫德雷德高原大部分沦陷之后，北方游侠们才撤离迷雾森林，在半途中还打了几场遭遇战，损失了相当的兵力，而此刻，由于特雷斯坦一役的变化，说不定在之后也会有更多的变数。 即使仅仅是一只小小的蝴蝶，也能在扇动翅膀之后，掀起巨大的暴风雨。 由于自己的行动，而对游戏中既定的历史轨迹造成了影响，这对希洛而言，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因为这证明了，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他的穿越是有价值的。 没有注意到希洛的思绪，威灵顿子爵让属下牵来了两匹马。 “好了，我们时间不多，公主殿下，伊恩格雷先生，请随我回到军中，见见斯特拉斯将军吧。” “好的，只是......” 爱丽菲尔斯公主又看了一眼因好奇而窥视他们的村民。 “斯雷因先生，请通知村里的其他人，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如果想要寻求庇护的话，嗯，就去东北部的凯因茨堡吧，路程虽然有些远，总好过留在这里被温德兰的军队欺凌。” “公、公主殿下。” 跪在地上的约翰.斯雷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他看来，自己和妻子昨晚的各种举动简直就是极大的冒犯，若是放在林克斯男爵手上，他们能否保住小命都还是未知数，然而没想到眼前的公主殿下居然不计前嫌，甚至还告诉了自己逃跑的方向，他觉得心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但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 “谢、谢谢公主殿下！” 只能跪拜，约翰心怀着感激之情说道。 “好了，希洛先生，威灵顿子爵......” 爱丽菲尔斯公主没有再对猎人夫妇交待什么，而是向着身边的两人轻轻点头。 “我们走吧。” 接过缰绳，公主殿下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