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交游广
花果山，四个老猴子带着一群小猴子，静静地等候在水帘洞口的石板桥边。 大王说要去东海找宝贝，跳进那碧波寒潭里去了，过了这么久，还没有见他回来，猴子们有些担心。 忽然“哗啦啦”水响，孙悟空从寒潭里跳了出来，稳稳站在石板桥上，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衣甲，手里拿着一根发着金光的铁棒，威风凛凛。 猴子们又惊又喜，都上前来道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王这一身行头，真是好光彩！好光彩！” 孙悟空神采飞扬，进了水帘洞，把金箍棒往地上一竖：“孩儿们！你们都过来看看，我这宝棒怎么样？” 一群猴精跑了上来，围着那条铁棒子打量着，口里啧啧称赞。有猴子双手去拿那条棒子，却完全动不了丝毫，好像是蜻蜓撼石柱一般。又有别的猴子不信，也过来又提又扛地，都是动不了棒子，一个个痛得吹手指，伸舌头，口里惊骇直道：“大王！这宝贝这么重，亏你拿得动它！” 孙悟空得意大笑，冲着金箍棒招了招手，心中连念几声：“小！小！小！” 金箍棒与他心意相通，忽然消失不见。 孙悟空把左手掌摊开来，猴子们睁圆了眼睛看去，只见他手心里明晃晃躺着一根绣花针！ 孙悟空笑了笑，再伸出右手，捏起那根绣花针往耳朵里一放，那绣花针就藏到他耳朵里去了。 猴子们惊叹不已，直伸舌头！ 孙悟空洋洋得意，笑道：“这宝贝叫做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要大能大，要小能小，小得可以藏在耳里，要大时，可以捅破天去！” 猴子们的舌头伸得更长！ 过了不久，那七十二洞妖兽听说孙悟空得了宝贝，都赶来祝贺。 孙悟空大摆宴席，又掏出那根绣花针显摆了一番。 第二天，孙悟空升营练兵，把那四个老猴子中的两个赤尻马猴封为元帅，两个通背猿猴封作将军，并把一切大小事务，都交付给这四个老猴打理。 孙悟空落得无牵无挂，一身轻松。每天穿着那金光闪闪的锁子黄金甲，戴着那两羽凤翎迎风招展的凤翅紫金冠，穿着藕丝步云履，威风凛凛，逍遥自得。 以前，孙悟空身材又小，衣着又寒酸，就连在须菩提那里学艺时，那些师兄们也是看他不起，他自己也有些自卑。 现在孙悟空全身都是宝贝，连耳朵里都是举世无双的如意金箍棒，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自己也觉得底气十足，神气非凡。于是他天天游山玩水，日日交朋访友，朝游北海，暮宿苍梧，把五湖四海，万水千山，都当做是自己的庭院花园，着实风光。 一天，孙悟空闲极无聊，闭起眼睛，一个筋斗云腾空飞起，漫无目的在空中漂漂荡荡。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忽然，一阵桃花的香味飘进了孙悟空的鼻子。 孙悟空对桃子桃花的味道是很敏感的。 不周山上盛产桃子，孙悟空还是不周山上的石精的时候，就不知道闻了几万年了。后来到了花果山，也是桃树满山，再后来到了方寸山学道，那里又有一座烂桃山。 现在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孙悟空不由自主睁开了眼睛，往下望去。 下面有一座红艳艳的高山，之所以红，是因为满山都是桃树，桃花正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孙悟空这段时间过得很是惬意，所以此刻他的心也像那桃花一样，愉悦地开了起来。他按下了云头，轻轻落在了桃花林中。 桃花林里落英缤纷，蝶舞蜂忙，几只黄莺在那里飞来飞去。 孙悟空边走边看，忽然，一声比黄莺还要清亮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哥！下次去边春山，你得带我去！” “好啦！行了！昨天就答应你了！” “嘻嘻！记得哦！” 孙悟空寻声望去，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两只猴妖！两只浑身金色毛发的猴妖！ 花果山的猴子，毛发都是棕灰色的，或者棕红色的，孙悟空从来没有见过金色毛发的猴子。 那两只金毛猴妖，一个是男儿身，另一个是女儿身。 男的身穿一套亮银麒麟甲，头戴一顶双龙金翅盔，脚穿一双虎皮靴，看起来神彩非凡。 女的身穿一件粉底镏金袍，头戴一顶双凤彩云帽，脚穿一双豹纹镶珠履，妖美异常。 那两人看见孙悟空，呆了一呆。那女的好像红了脸，那男的好像很兴奋，张嘴欲叫，忽又正了脸色，客客气气的拱手说道：“兄台！幸会！” “幸会！幸会！”孙悟空也忙还礼。 女猴面带诧异，也上前来见了礼。 男猴道：“我叫金戎，这是我meimei金子。敢问兄台大名？仙乡哪里？” 孙悟空道：“我是花果山的孙悟空，刚才在半空里闻到花香，看到这里一片桃花，我花果山也是有很多桃树的，所以下来玩玩。这里是什么地方？” “哈哈！原来是这样！这里是我兄妹世代居住的地方，叫做乐游山。我刚才一眼看到你，还以为是我五哥呢？”金戎爽朗大笑着说道。 “我与令兄长得很像？”孙悟空问。 “像！很像！”金戎道：“我五哥边春山猕猴王袁洪，与兄台你真是很像！” 旁边金子插话道：“五哥是太古遗民，天上地下，他那一门现在只有他一个了，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呢！” 孙悟空不喜欢说别人比他强，现在见了一个女猴子眼睛里那崇拜的神情，有些受不了了，鄙夷地笑道：“我老孙虽不是太古遗民，但却是天生圣人，天上地下，我这样的，也只有我一个，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 金子哼声道：“你的话，说得像你的衣甲一样光鲜！但话说得漂亮的人，往往本事不一定漂亮！” 本来好男不与女斗，但孙悟空的性格与别人不同。他是石头里崩出来的，自小没有父母教养疼爱，也没有兄弟姐妹友爱相处。没有被爱过的人，他就不会去爱别人；没有被关心过的人，他也不会去关心别人。孙悟空无拘无束惯了，也无法无天惯了，把一切伦理纲常都视如粪土。 此刻孙悟空听到金子的话里有讥讽的意思，他哼了一声，伸手到耳朵里一掏，摸出一根绣花针来，迎风一晃，丈许来长的金箍棒拿到手里，呼呼地舞了几个花圈圈，说道：“你要是不信，去把你那五哥叫来，吃我一棒试试，他要是受得了，算他本事！” 金子自小娇惯，哪受过他人这样的话语，气呼呼地道：“你少耍横！我看你那身材，就算在我哥手下，也走不上三个回合！” 两个人针锋遇麦芒，眼看就要僵了。 金戎赶紧制止meimei：“孙兄远来是客，不得无礼！” 兄妹俩都是异种的金丝猴子成精，比孙悟空那依照着花果山上的普通猴子化生成的石猴，身材确实是要高大一些。 孙悟空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身材瘦小，这是他的软肋，也是逆鳞。 他听了金子的话，哪里还受得了？把金箍棒往地上顿得咣咣响，大声道：“来！来！来！金兄！我们比试比试，让令妹来评个高下！” 金戎摆手道：“孙兄，舍妹从小被惯坏了，不懂事，你不要当真！” 孙悟空不理会，把铁棒子晃了晃：“金兄，难道你怕了？” 金子在旁边鼓了鼓嘴：“哥，你贵为禺狨王，怕了他吗？” 金戎被激得兴起了，他在乐游山里，万兽尊他为王，如今竟有人敢当面挑战，若是不应战，岂不是有失威严？ 金戎拱了拱手，说道：“孙兄，我meimei的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仪表非凡，你我惺惺相惜，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我那黄石洞中，有八百年的落桑酒，今天不论谁胜谁败，你我把酒为欢，一醉方休，你看如何？” 有架打，有酒喝，好事成双啊！ 孙悟空大声回答：“就依金兄所言！” 两人来到黄石洞前的演武坪上，四周围了无数猴精、狼精、虎精、豹精、牛精、狐精、熊精、鹰精、鹤精、雉精等等，万妖齐聚。 孙悟空毫无惧色，金箍棒拿在手里，拉开了架式，要一逞威风。 金戎也摆开步，拱了拱手，道了声请，右手一摊，手上现出一柄打神鞭。 孙悟空微微有些吃惊，这打神鞭是上古神器，想不到竟出现在金戎手中。 打神鞭非金非石非木，相传是以盘古的脊骨加入了九种天地神物祭炼而成，鞭体呈金黄色，鞭长三尺六寸五分。鞭身九大节，一节又分两小节，共十八节，九大节代表九重天，十八小节包含十八层地狱。鞭柄又有三节，乃是天地人三界。整支鞭共二十一节，每一节又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这鞭上打九重天的神灵，下打十八层地狱的阴灵，纵横天地人三界，实在是非常了得的一件仙家至宝。 两人互相说了声请，一个执棒，一个舞鞭，战在了一起。 棒子沉重，天下少有，忽大忽细，变化多端，棒法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鞭子神奇，一抡动，发出森森啸叫，鞭身隐现万千阴鬼身影，噬人魂魄。 孙悟空练有筋斗云，胜在速度快捷，左一棒，右一棒，前一棒，后一棒，棒棒势大力沉。 金戎却修有天罡九宫步法，贴身战斗时，瞻之在前，倏忽在后，令人眼花瞭乱，疲于应付。 两个正是棋逢对手，一直斗到太阳下山，也不知道打了几百几千个回合，仍是不分胜负。于是停了手，约定明天再战。 第二天，两人又直打到黄昏，还是胜负不分。 两人不想罢手，誓要分个高下，金子令妖怪们点起气死风灯，照得亮如白昼，两人鼓舞斗志，继续打斗。 一直打到第三天傍晚时分，还是不分胜负，就在点灯时分，忽然山前飘来了几片云彩，一齐来了五个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