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冤家路窄
龙月听香的圆形大厅中已是热闹非凡，请来的客人差不多都已落座。 太后坐在正上位置，玲珑乖巧地伴在身侧。座前有几席还是空着的，有两个是段延俊和霞光大人的位置，他们还没从天恩山下来；蝶衣还在厨房各处安排，没来得及过来前厅。 太后的右手边坐着庭辛、恪文、小昭、小目、丁柔等人。对面则坐着醉眼朦胧的欧阳孟，热得一个劲地扇扇子的江南，还有一位中年和装男子端坐在首位，那便是千叶友雄。 堂下还坐着无数岛上的人，有衙府内的办事官员，有香蜜镇市集的管事，还有大半则是贝蓝族人，男男女女身着盛装，相间而坐，皆是族中有名望的家族主人。 整个一个大厅那时容纳了约有三百余人，又有丫环和仆人穿行于其间，人声嘈杂，好不热闹。 正门边上的丫环掀开纱帘，向厅内众人报了一句：“二郞来了。” 立时间大厅中的声音小了一半，人们纷纷都看向门口。 只见轻纱撩起处，庭羽一身白衣加半透明的青墨色薄纱罩衫，光鲜整洁，神色淡然，步覆从容地翩然而入。 庭羽刚一露脸，门边便有许多认识他的岛民已起身向他躬身行礼，庭羽浅笑着也一一还礼。而坐在左边首席上的千叶友雄自他进来起便一直盯着他看，先是满面震惊，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站起来，离席匆匆从侧门向后堂疾走而去。 丁柔见庭羽来了，连忙示意小目去看。小目已有半年没见过哥哥了，便径直从位置上跳起来，从铺着红毯的梯级上一路向他跑去，任丁柔跟在后面徒劳地喊：“小目！慢一点，别跑呀！” 庭羽见到小目也是万分惊喜，原本有些局促的脸上，笑容一下子绽了开来，也加快步子上前，张开怀抱迎接她扑过来。 小目果然在梯级上一个失足，差一点便栽了下去，幸运的是前面有个人眼明手快抱稳了她。 但有多幸运也不见得。 丁柔眼见小目跌倒，吓得惊讶地叫了一声，赶紧几步追过去。此时又有另一人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转头便看见抓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高云虎！她吓得赶紧甩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急得她大叫一声：“放开我！” 近处的段恪文见状，立即从位置上蹦了出来，指着高云虎喊：“放开我meimei！” 抱着小目的那人将手移到她后颈处，对堂上众人冷冷地道：“不许动。我只是奉皇命来抓叛党，不想伤无辜！” 这一瞬间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大家都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丁柔和小目便被两人给抓牢了。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蓝庭辛站起来，沉声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人道：“在下高云龙，奉谁之命你自然管不着。凡此处有镇南王家的人，个个都是叛党，还不束手就擒？” 坐在上首位的太后听了，道：“镇南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兄，本宫的亲儿子。若有人要抓他的家人，就连本宫也抓走算了！” 那高云龙听了连忙跪下，手中却未松开小目，道：“太后息怒，小臣万万不敢！小臣秘闻反王潜回龙月，特奉皇上之命来为太后保驾，请太后勿动怒。” 太后道：“你们高家保驾？还是算了吧。本宫不是已下旨令你高家将士全部退居外岛么？” 段恪文也道：“违令者斩，有没听说过啊？” 高云龙道：“回太后，皇上特赐了一道金牌于小臣，只要是为了办案，若有犯上，亦可免死。” 忽然身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若我meimei少一根头发，十块金牌也免不了你一死！” 高云龙和高云虎兄弟回过头来，却只见从堂下一个身影正慢慢沿阶走上来，那清冷的目光如冰似箭，那满身的寒气直逼三丈开外，见者皆栗。 那正是庭羽。 三人互相一对视，却各有惊讶！ 庭羽依然面如寒冰，尽管他也发现这高云龙竟是昨夜顺手救了自己的那个青年将领！ 高云龙眼神中的诧异表示他也认出了庭羽，他站起身来，大感意外地笑了一下，道：“哈，这位公子，还真是后会有期啊！没想到天一亮就见面了啊？我们这叫有缘还是冤家路窄？” 庭羽并不应他。在他看来，只要是高承天之子，那他们之间的相逢无论多么巧，也只能是冤家路窄了！ 高云虎见到庭羽则是大惊失色，立即丢开了丁柔的手，对兄长道：“哥，他……他是……” 高云龙依然瞪着庭羽，却是对高云虎怒道：“混帐！好好说话！” 高云虎吞了口口水道：“他是丁……丁澜。” 高云龙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脸色巨变，冲天怒火顿时蹿起，他怒瞪着庭羽，不觉向前欺了一步：“原你就是那个丁澜？你把我父亲害成什么样子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庭羽只是冷淡地看着他，闭着双唇，不屑言语。 这股高傲气更令高云龙怒意横生，咬牙切齿地道：“真是没想到！早知道你就是丁澜，昨天我就应该让你被那伙贼人砍死，不仅如此，我还要亲自补上一千刀，剁碎了你！” 听了这话，庭羽却一点也不生气，冷冷地牵动一下嘴角，似笑却非笑道：“后悔么？可惜已经晚了。”说着他面色一沉，道：“放下孩子！” 高云龙瞟了一眼手中的小目，冷冷地道：“好啊，不如拿你自己来换？” 庭羽双目定住他，双唇轻抿，道：“好像轮不到你来谈条件。” 说完他目光一转看着小目，他慢慢抬起了一只手掌，然后手指轻轻向下一弯。 那高云龙心中一惊，心想这是为何？他哪里知道，庭羽和小目在江湖一起闯荡不是一天天两天，险恶情形也不是没遇见过，这小丫头早就学着临危不惧，只要哥哥在就什么也不怕，也能看懂他的心思！ 高云龙诧异之间，小目已将头往前一低，弯身前倾！他暗叫不好，右手正欲捏住小目的后颈，却是慢了半分！同时他忽见一道白影已飞速欺近跟前，直抢自己面门双目，那正是庭羽的右手！ 高云龙不得不出手相接，还未接住，这右手腕一翻，已从他指间脱开去，游蛇一般向下一蹿，那掌心已拍向自己胸窝！同时高云龙只觉得另一手忽然一麻，左脚也被庭羽一脚狠狠格挡，若不是底盘功夫过硬，他险些向后跌去！稳住身形之时他手臂不觉已松弛开来。 待高云龙定住身体，赫然发现自己手中已空空如也！ 庭羽一个闪身，已经到了三尺之外，而小目已经稳稳地落在他的怀里了！ 这一切如行云流水，只在眨眼间完成，周围大半的人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 小目睁开眼，转身便紧抱着庭羽的脖子，兴奋得卷着舌头一个劲地喊：“哥哥厉害！哥哥大侠！” 小目一脱险，庭羽面色稍有缓和，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地道：“小祖宗，这是谁教你的啊？”说着他将小目放在自己身后，两眼看向有些愕然的高云龙。 蓝庭辛、欧阳孟、江南等人也已从座位上掠起，将高氏兄弟围住。 高云龙仍震惊于刚刚那一瞬间的近身抢夺，他心想：极平凡的一招“玉女穿梭”，竟被他用得风驰电挚！看来这丁澜的功夫绝非等闲之辈！ 高云虎看着周围这四个人，个个看起来都是那么不好对付，他满心害怕，小声地对高云龙道：“哥，怎么办？” 高云龙何尝不知道，他手头上的小目一失便没了胜算，好汉不吃眼前亏，单是对付丁澜都不是易事，再加边上另外几人，他们兄弟二人能赢才怪。幸好他自己是朝廷命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极少有人敢阻拦，因此也不害怕。 高云龙对庭羽道：“好功夫。只可惜你却要投在叛党门下，与朝廷为敌！” 庭羽道：“身为人子，何来投与不投？何况这‘叛党’本来就是强加之罪！今天本府家宴，外人非请莫入，高将军请便！”说着他伸手示意江南让开出去的路。 高云龙迟疑了一下，才抬脚要走。 庭羽在他身后道：“高将军，请告诉你父亲：太后在此，丁澜也在此，请将军慎重！今日暂且饶过你两人，再有随意出府者，后果自负。” 高云龙稍停脚，哼了一声，在周围一片奚落目光中大步走出门去。高云虎紧跟在他身后小心地走着。 庭羽又道：“云虎将军，我也有话要跟你讲。” 高云虎素来是知道他的狠劲，怕得只敢回转半个身子，回头仰望着台阶上的庭羽。 庭羽自上而下地盯着他怯懦的眼睛，严肃地道：“关于我meimei，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高云虎听了，一双小眼心有不甘地扫向丁柔，欲言却又不敢。 庭羽看在眼中，立即中气十足地怒斥道：“还不快滚？！” 这一声怒斥，其间气势似有白虎应声纵扑而出，不但吓得高云虎拔脚就跑，堂内有些人都被吓了一跳！大约谁都没料到一身儒雅斯文书生气的庭羽，竟也这般霸气横生！ 待高氏兄弟一出门，庭羽神色便缓了下来，他握着欧阳孟和江南的胳膊微笑道：“我不在时，两位大哥辛苦了！快请上座！” 江南则打开他的扇子开始狂扇：“我说小蓝啊，你家也太热了点吧？大白天我不出门都快热熟了，只消往身上撒泼点盐巴，我就成一片烤rou了！” 庭羽没法去理会他这个抱怨。 蓝庭辛见到庭羽，他一贯严肃平静的脸上也满是惊喜，道：“小羽，你好吗？我是大哥啊！” 庭羽笑了一下，招呼道：“是了，大哥。好久不见，我挺好！” 庭辛想再说什么，却又还是打住了。他对庭羽道：“先上座吧，马上开席了。” 庭羽便牵着小目来到座位边坐下，周围偶尔有人来跟他说话，但他却只随口言语几句，别人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便也不细聊，寒喧完便走开了。 庭羽只觉得困累不已，特别想睡觉，头有些发沉，而且还感觉这大厅像个大摇篮，正在摇来摇去。 刚刚抢夺小目他确实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才会有那么迅猛的出手。他怕慢了一分，小目便可能被人所伤。这样做的代价便是他一下觉得更加疲乏，以及背上的伤口又迸开一层，他似乎能感觉到血液正缓缓从背上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