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世辩机之莲生(二)【9月月票180+】
被折断了花茎的莲,要如何再让它继续活下去? 辩机看着怀中的这一枝莲,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眼中盛满的全是慈悲怜悯。 他不善于责怪,更没法怪刚才那红衣姑娘的一念之为,他很明白对方会将这枝莲折下,全赖自己的话语。说到底,是他的罪过。 辩机望着满池塘的莲,轻叹一声,走到池塘边,俯下身将这枝莲依托着莲叶置于水中,以期它能依靠着池水的滋养再多撑两日。 起身,对着那半枝莲轻诵了声阿弥陀佛,他才返身走回译经院。 这一晚的晚课上,辩机特特为那枝莲诵了一篇经文。 这一晚的梦里,辩机突然做了个有关于莲花的梦。 梦里,他依稀见到有一人影立于莲花之上,他以为他梦见了菩萨,然而那身影飘飘渺渺的却不像是每日所见的菩萨金身,更何况,那身影如火般红艳。 等梦醒,时辰也到了他每日起床的时候,他起身洗漱,早课时候又一次为那枝莲诵了一篇经文,这才收整心神继续协助玄奘师父译经。 译经时,时光便没了记录,又至下午未时,辩机才抬起了头,活动活动手腕,起身对玄奘师父说自己出去走走。 玄奘师父眉目慈和的点点头允了。 等踏出译经院后,辩机想也不想就往池塘而去,因为昨夜那场梦,心下到底也惦念着那枝莲。 等他行到池塘边时,他一眼就见到了一身红衣似火的身影,认出那身影就是昨天的人。她仍是撑着一把油纸伞,依坐在池塘边,手伸在池子里浸湿后便往一朵莲花上滴着水珠子。 辩机步伐缓缓的走过去,这才看清楚她滴水的那莲就是昨天他置于水中的莲。或许是水池子温养着它,那枝莲还好端端的开着花,只不过比起昨日来说确实淡了些色儿。 对方察觉到了他,转头看向他,下一秒便是展眉一笑,“又见面了,师傅。” 辩机双手合十对她道了句阿弥陀佛。 连音将手伸进冰凉凉的池水里,“原来师傅昨天是这么超度它的啊,我还以为师傅会将它带回寺庙里呢。”手浸凉了又伸出来,抬起到莲的上方,任由手上的水一滴滴的落在花瓣里。 辩机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只能垂手立在一旁。也怕自己多说多错,再造口舌因果,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连音反复的将水滴淋在花瓣上,一直等到手酸了才停,甩甩湿漉漉的手,她后仰着身子看辩机,看他一副罚站的样子,她忍不住又笑了,一改昨天的态度,很是诚恳的道歉,“师傅,昨日是我错了。出家人宽厚,万望不要怪罪。” 辩机忙道阿弥陀佛,“施主言重。” 连音一笑,站起了身,一手拍了拍衣裙,对着辩机点点头算是告辞了。 辩机又看着她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这才走到她刚才坐的位置,就地蹲下看着那枝水中莲,望了一会儿后,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将水滴滴在花瓣上。 盛着水滴的莲花看来格外水灵灵的好看。 这天,辩机一直这么待了许久才回去。 第三日,辩机在老时间走来池塘时,不出意外的又见到了那道红衣似火的身影。 今天的她没有掬水浇那枝莲,而是打着伞坐在池塘边看着书。 每一朵莲的花期不过四日,池塘的莲早已换了一拨开放,虽然仍然姿态翩然,但却已与第一日来看时多有不同,而那朵养在水中的莲也已近花谢之时,颜色淡成了白色,渐有泛黄之态。 原本他以为她是在看书,等走的近才听见断断续续的经文自她口中而逸出,他这才知她原是在看经文。 他才靠近,连音便停下了动作,看见辩机有点意外,又不觉得意外,最后只说,“师傅又来看这枝莲花?真有心。” 辩机也说,“施主也是。” 连音很大方的承认,“瞧它就快要油尽灯枯了,便来给它诵个经文超度超度。”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经文。 辩机觉得她真是个特别的人。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说了,“施主实乃风雅之士,也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与佛有缘?”连音摇头,用书册指了指那枝莲,说,“我与它有缘。” 辩机赞同,“施主说的是。” 连音的视线从辩机身上挪回水中的莲花上,类似自言自语的说,“确实有缘吧。莲,连,我和它都叫连。” 辩机听见了,便记下了她的名字,原来她叫莲。 再坐了片刻后,连音起身拍了拍衣裙,将手中的经文递给了辩机,“念经超度这种事还是得由出家人来做才有用,我再虔诚也不如师傅。那,就还劳烦师傅了。”最主要的是,这经文实在是太难念了。 辩机接过了她递来的经文,不及多说什么,她便又走了。 等她走后,辩机翻开卷首看了眼,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来,经卷是。 辩机收起经卷,再次走到她原本所在之处,蹲下身再看了那莲许久,口中犹如梵唱般慢慢默诵出了经文。如果连音还没走,一定会毫不吝啬地赞美他,念经都能念的这么好听,真了不起。或许也会因此留下,好好认识认识和尚,问问他是谁。
只可惜,连音只将这和尚当做一段小插曲,在长安停留了三日后,于第四日便毫不留恋的南下江南而去。 第四日来时,辩机没见到那道红影,池中的莲已经泛黄,最外围的花瓣也蔫了下来,莲的生命将走至尽头。虽然花开花谢终有时,但辩机仍怜悯不已,轻掬了池水,慢慢打在花瓣上。 莲,生于池塘,也落于池塘。 辩机每日都会来池塘旁走一遭,可是从花期之始一直到花期之末,他再也没有见过那道红色身影出现。 除了她的名字,和她留下的那一卷经文,似乎她就不曾出现过一样。 辩机心下明白,缘起缘灭、花谢花开,凡世间过客匆匆,皆是天意,无需强求。 但他似乎习惯了来池塘边走一趟,也不知道是在等来年花开,还是等什么其他的。 一直到第二年花开时节,他再来池塘边时,又见了一抹红色身影。只不过,这道红色身影与去年的并非一人,如今面前的人乃是陛下的爱女,她是高阳。 他知道她,但她却第一次见他,只一眼,她就移不开眼,忍不住问他,“你是哪个寺里的和尚?” 辩机垂着头,略为恭敬的回她说,“贫僧弘福寺辩机。” 高阳眼波潋滟,一身红衣衬得她人比花娇,樱桃小口一张,说,“哦,原来是弘福寺啊。” …… 几年后,将江南走遍的连音打算再回长安去逛逛,随后结束这趟假期。 于秦淮出发时,偶然听见路人在谈说,皇帝下旨将一名僧人刑以腰斩,那僧人叫辩机。 连音这才恍然觉得可惜,她竟忘记了这么一位风流人物。 早知道在长安时,她该去见一见辩机其人,听说他少怀高蹈之节,又生的俊俏不凡,不能见上一面,真是太过遗憾了。 如今斯人已去,她也只能懊恼一番。 等她再回到长安时,百姓们早已对辩机闭口不谈。 连音住的地方离那片池塘不远,只可惜莲花的花期早已经过了,她去看了眼满目颓败之势的池塘后便离开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