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艾克
艾克,他很年轻,身材也挺瘦小,我看他时还得稍微低点头。他就站在那儿,盯着我,一声不吭。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甚至很讨厌。他讨厌所有皮尔特沃夫的人。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那个叫艾朱娜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去世,而凶手来自皮尔特沃夫。 但我还是得硬着头皮上。没时间了。“艾克。”我说,“我找你有点事,可以进屋里谈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艾克答。 “那我就又要跑了,你又得追我。累不累?” 他斜眼看我,“你说什么呢?” “我说,劳你这一天给迦娜通风报信,这次就省点力气吧。我有件正经事要跟你办,等完事,不用麻烦你,我自己上迦娜的飞艇。” “我没通风报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算了吧艾克。我第一次遇见迦娜应该和你没关系,但之后在海边剧场碰到她是你报的信,在邓德森集团也是。” 其实我还差一句话没说,他喜欢迦娜。我成了他用来接近女神的好方法了。 “你第一次遇见她跟我没关系,凭什么说后面就有关了?是别人跟着你吧。” “别人的眼线未必在贫民区,而这里只有你最熟。我进蜂巢市场时你就跟上了我,和那个拉塞尔聊天时你一直在旁边看着,我再来这里换衣服的时候你也在,一直跟我到沿海公路。后来我又回来了一次,很自然的又被你跟上了。别不承认了,你还去问过那个旧衣摊,就算我认错,那个老婆婆常年住在这儿,她不会认错你。进屋吧,我有正经事。” 艾克看我一眼,伸手去口袋摸钥匙,我自觉向一边让让,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尽管还算这一片相对好一点的屋子——至少不是棚屋,但也仍旧简陋无比。一张小桌一张床,两只瘸腿凳子搭着几件衣服,墙边一个破柜子,挨着一张工作台,上面堆满了各种试剂和化学仪器。就这么多家具了。屋里没灯,所以能看到试剂幽暗的荧光,和微光涂料挺像。 艾克拉过张小凳子在桌边坐下,我就拉过另一只坐在他对面。桌上有个残破的烛台,他不想点,我也一样。不过这烛台挡在了正中间,我伸手挪开,艾克就立刻趴在桌子上,扭过头去不看我。 “长话短说。我听说你有一枚符文,红色的,上面图样是个瓶子。” “我没有。”艾克答,直截了当。 “我有我的消息源,不会错。那枚符文就在你手里,而我受人之托想拿走它。你可以开个价,我的雇主可以付钱买。或者提条件,我会尽力做。” “我没有。”艾克重复了一遍。 一只老鼠跳上桌,脖子上系着根丝带,一对儿圆溜溜的眼睛还挺亮。这是艾克的宠物尾巴先生,听得懂人话,据说比图奇聪明。我看看他,他看看我,尾巴先生的眼神比艾克更友好。 “这是我的工作,所以我想和你正经谈。”我说,“拿不到符文我也不会走。我不知道你拿着它要做什么,但如果是为了炼金子,它帮不上忙。而我的雇主可以付你笔钱。”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而且我也不缺钱。” “好吧。那你可以提个条件,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我不需要一个皮尔特沃夫人的帮助。” “换个祖安人来?” 艾克抬头。“你有完没完?” “那就是可以了。我想想,祖安人,布里茨怎么样?” “谁来也不行,你死心吧。” “又不是我要符文,是我的雇主要,他也不是皮尔特沃夫的。你没必要这么抵触。” “他不是可是你是。” “果然符文就在你手里,只是不想给我。” “我没说在我这儿!” 我一下笑出了声。“行了艾克。说真的,怎么才能让你把符文给我?你要是缺钱,不妨开个价,因为这符文根本炼不出金子。” 艾克终于从桌子上爬起来了。他直视着我,极其严肃,极其认真,搞得我又想笑。 “我知道这符文炼不出金子。”他说,“我也不想要钱。” “那你要它做什么?话说回来,你真知道这符文有什么用吗?” “我当然知道。”艾克说,“这是枚能救人的符文。” “你要救谁?” “救谁?”
艾克直直地看着我,“救你们永远都不会救的人,贫民窟里这些微光成瘾的人。命运本来就不公平,而他们还要受微光的折磨,可你们这些皮尔特沃夫人永远都不会懂。你们以为他们活该这样。就像你,你只会买一瓶微光换你想换的东西,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 他说的是老拉塞尔。“那你让我怎么办,把他送戒毒所?微光在祖安是非法合成物,但也没算进毒品里。就算我送他去,戒毒所都不收。想帮他都不知道怎么办。” “你也从来就没想过帮。什么叫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你们,你们永远都看不起祖安人。如果那个流浪汉是个皮尔特沃夫的,你肯定会把他带回去送进你们最高级的医院,对吗?” “总而言之,你拿这枚符文就是想治他们的微光成瘾,对吧?” “对。别打符文的主意了,走吧。” 他站起来就要去开门,我赶紧叫住。“那你研究出方法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没有。既然没有,你就跟我走。” 艾克还想说什么,这次换成我抢先起身推开房门。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但好在一切还都有希望。不过微光而已。 “跟我来,带你去找个人。”我说。 “你又要干什么?” “不敢就算了。” 我抄起青铜剑自己走出屋门,身后立刻窜上来个小刺客。“谁不敢?” “我不敢。”我答。“联盟新贵,法官的禁令函接得还远不够,谁看见你都得躲着走。所以更别提我们射手了,对不对?” 艾克没回答。我低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撇着嘴,应该是生气。这小家伙最多十六七岁,和我退学去做探险者的年龄差不太多,不知为何,我第一次在学院见到他时就想起以前的自己。不怎么听话,不怎么服管,想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谁也拦不住。 当然了,我因此就退学然后撞得头破血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