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哑女

    场上针落有声，一方面是犹自醉在舞中的众人，一方则是未得命令不敢擅自离去的乐师舞女，而合锦也是翩然收了舞姿站在众女之中，低垂着眼睑。

    她方才利用这一舞的时间已经将场上晋王府的家眷打量了个遍，却没有发现灵儿转世的身影。她倒是忘了，这种场合似乎只有正妻才可出席。尹羽毰作为新进门的侧室，还是个不受宠的侧妃，是没有资格露面的。

    王府的女人啊……一经踏入便是末路，这点无论是凡间亦或是九重天上，都是如此。还是自己爹最好，唯有娘亲一人。

    不得不说她这脑子胡思乱想的功力是与日俱增，从寻找灵儿到现在默默为自己个儿的爹喊好，甚至于走神都没听见晋王叫她。还是站在身侧的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舞女轻轻拽了拽她的小指，才令她回过神，猛地抬头对上晋王那双已经在凝聚寒霜的眸子。

    见这舞女好大的胆子，无视王爷在前，先下竟又如此不知礼数的与王爷对视，在座的众人皆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要说这晋王爷可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主，几年前曾经因为自己一位小妾的顶撞，当众杖毙了那名妾室不说，就连照顾那小妾的丫鬟也一并处死了，若要说其对女人天生冷血也不为过……

    宴中的气氛自寂静转为凝重，此时此刻，众人是大气也不敢喘，紧盯着场中央那名依旧毫无自觉的女子，以及目光渐冷的晋王。

    “好美的舞，好别致的人儿。”

    就在晋王险要发火的前一刻，坐在其下手的男子突然放下酒杯赞了一句。这才惊醒了四座，目光也由场中的女子身上挪向了自开宴以来半句话也未曾说过，只顾自斟自饮的夔王爷。

    有人解围，大家也乐得免去了一场血腥，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如此貌美婀娜的女子真就惨死在这宴席之中。夔王素来爱美人，这点便与自己两位哥哥大相径庭。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在场的这位晋王爷，两人即便有多少喜好，却也跟女人沾不上边。

    原本众人在得知夔王修仙者身份的时候，还暗自揣度过夔王这些年装扮成纨绔子弟的深意，可现在看来，大约只是他本性便是如此。

    “三哥，不介意让她过来陪我喝两杯吧。”夔王举杯朝着神色有些许惊慌的女子遥遥指了指，却不知对方的慌乱并不是因为怕了赵光义，而是他……

    被白灏点了名的合锦呼吸一滞，心跳险些过速。

    他莫不是认出了自己！为了应对他那灵敏的嗅觉，她可是涂了小半瓶子的香粉来掩盖身上的味道，自己都快让这股不明花香熏晕过去了，竟然还会被他给闻出来吗！？

    听得白灏讨要此女，赵光义微怔，却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

    近来因为夔王爷拜入九玄谷，成为修仙者的身份，整个京城闹的是沸沸扬扬。多个版本的夔王传记被编的头头是道，更有有心人借此机会大肆宣扬起了夔王的智勇双全，称他多年来的荒唐全都是韬光养晦之举。

    为此，几大氏族接连派人前往夔王府，名为拜访，实为试探。当今圣上终日不理朝政，沉迷于长生不老，这皇位早已根基动摇。一些势力在这局势不稳的情况下便暗中投奔了晋王府，还有一些仍然保持中立，远远观望不敢下手，唯恐站错了位置，日后招来灭门之祸，万劫不复。

    可当夔王身份曝光，几大势力终于再耐不住性子跑来试探，毕竟有九玄谷这座绝对强大的靠山在，只要夔王有一丁点想要这皇位的念头，便是万无一失的选择。

    仙师这是为了模仿真正的五弟，坐实荒yin无度、思绪浅薄的坏名声，从而免去麻烦吧。

    赵光义如是想着，便配合的摆了摆手，让其他舞女退下，然后道：“既然五弟喜欢，那便是她的福气了。”随后又对手指紧张的勾在一起的合锦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合锦看看正向她遥遥举杯的白灏，又看了看正等着她回答的赵光义，想了半晌，突然张口喊起：“啊……啊啊，啊啊啊啊……”

    闻此，在座的众人皆是一愣，过后又是一片唏嘘不已，几人低声道了句可惜后便不再关注那个女人。赵光义也是轻怔，摇了摇头。“原来是个哑巴，那却是有些可惜了。”

    合锦装完哑女，赶忙低垂下头，心里紧张的不得了。自己的声音很难改变，只要她张口，白灏一定能知道她是谁，所以无奈之举是装成哑巴，只要不说话，就应该不会被他发现。

    “哑巴也好，不会乱说话。”赵光义抿唇浅笑。“还不快去伺候夔王爷。”

    合锦福了福身，迈着小步往白灏那边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跪坐在他身边，也没敢抬头瞧上一眼。

    白灏起先是被一股nongnong的粉香气熏得眉头轻轻簇起，但却没有明显的嫌恶。看着女子紧攥的小拳，还有惊慌躲闪的目光。白灏身子忽然向她那一方微微前倾，伸出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到她那净白细润的颈前，然后拨了拨挂在颈间的银铃。

    铃声清脆，合锦在他伸出手的一刻，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身子。而在他进而触碰到银铃的时侯，那颗本就不甚平静的心，跳的越发猛烈，彷若一只小鹿在心间乱撞。

    “你很怕我？”白灏手指来回拨着那颗银铃，表情看似挑逗，可那眸中却未有一丝轻薄之意，只透着刺骨的寒冷。

    装的还真是辛苦呢……合锦见他这幅装来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好在有白纱的遮掩，她勾起的嘴角没人发现。不过……似乎也不尽然。

    “你在笑？”

    她的眼睛出卖了她，一直盯着她神情的白灏自然不会错过她微弯的眼睛。

    犹如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样子，合锦连连摇头，急着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