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落凡（二）

    “月衖，带她走。”白灏神色蓦地转冷，震袖一挥，朝向后院儿的窗子砰的撞开。“保护好她，若是有人阻碍，无论是谁，一律格杀！”

    “放心吧。”月衖重重点头，一把扯过犹自呆楞不明情况的合锦，纵身跃出窗沿，往登仙城中心而去。

    “唉！等等……谁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合锦来不及问清楚，眼前只是景物一晃，便已经被月衖带出了别院，不依靠灵力全凭身法在屋顶腾挪。

    回首望去，只见别院大门处似是盘了一条火龙，火把炽热的光将半个登仙城照如白昼。许多人家早已被这庞大的队伍惊动，却是没有一个敢出来看热闹，甚至一些在外游荡的仙民也被吓得钻进了街边的酒楼，唯恐卷入是非之中。

    “月衖！我需要一个解释！”合锦猛地抽手，拉的月衖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下房顶。

    “哎哟！我的祖宗，咱们先到了化仙池再说行吗？”

    “别想骗我！等到了那儿准还有别的说辞。这事应该与我有关吧，我有权知道事情的始末。”

    见她誓死不走半步的气势，月衖扶额哀叹，这一个个的性子怎么都这般倔。“那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之后再有任何疑问都不许再问，乖乖跟我走。”

    “嗯嗯，我不问，你说。”

    “阮九九昨个儿失踪了，然后不知她通过什么方法，竟然让白灏他那个顽固的爹知道了你的事儿。而那老狐狸又不知着了什么魔，非要把阮九九配给二白，下午还派了亲信过来传话，说是让他把你交出去，大婚之后才肯放人，不然……”

    “不然就杀了我？”

    面对合锦越来越黑的脸色，月衖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将目光投向别处。“说是这么说，不过你放心，二白肯定绝对不会就范的。”

    “然后呢？然后现在老狐狸亲自来了，你们就打算把我先弄到凡间躲风头？”合锦气急，不自觉的也跟着月衖叫起了老狐狸。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敖极这些年都在凡界，如今那儿似乎发生了点不寻常的事，二白必须下去追查。所以咱们也就是先行一步而已，等他摆平家里那个老狐狸之后就跟来。”月衖一口气说完一长串，喘着粗气拉过合锦道：“总之你赶紧跟我走吧！剩下的还有什么问题，到了凡间你直接问二白。”

    先不说他们这儿急着往化仙池赶，怕被白贺宸发现从而一路上不敢动用灵力。就说白灏那边此刻已经是剑拔弩张，在别院中对阵而立。

    一方近千人的阵仗，火光冲天，气势磅礴，而白贺宸负手站在最首，凝重的盯着对面与自己怒目的二子，半晌才道：“人呢？”

    白灏一方算上他自己，也才仅仅四人，虽然原本李敬、鹿飞白、季子安三人也跟了来，但三人修为太低，若是打起来恐怕也只是添乱，白灏便轰了三人回去。

    虽说此方势力单薄了些，但西海太子与征战魔界的大将敖俊岂是泛泛之辈可比，雷鹏血脉源自金翅大鹏鸟，自然也是骁勇无双，如此……四人与千人的对峙却丝毫不见势弱。

    “人不可能交给你。”白灏手臂微倾，几缕赤色光烟自掌心钻出，缠绕凝聚。

    白贺宸扫过他的右手，冷哼一声。“怎么？为了个女人，你要与为父动手？”

    “如若父君一意孤行，动手也未尝不可。”

    “好个未尝不可！我可是你父亲！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一尾妖狐，你这逆子竟要与父反目吗！？”

    白灏眼眸深邃，忽然低声讥笑起来。“父君莫不是忘了，自我母妃离世那一日，你我便再无父子之情。反目？我又何曾与你和睦过？”

    “你！”白贺宸气的不轻，指向儿子的手已是抖得厉害。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没想到白灏会在这么多属下面前，直言帝家恩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止如此。”白灏展开双臂，冷笑道：“还有我如今的模样，也是拜你所赐不是吗。”

    “这一切都是为了三界！”

    “是！为了莫须有的三界太平……搭上我一人也就罢了，可现在就连灵儿你也不肯放过。白贺宸！这一切你可曾想过，真的值得吗！？”白灏忍不住吼道。

    被他冲天怒气所感染，赤阳猛烈的震动起来，剑身发出耀眼的红光，杀气升腾。

    白贺宸被他这一问，浑身一震。曾几何时……也有人问过他，白贺宸这一切可值得？那时他的回答是什么？

    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千年前，那花开烂漫的时节。山崖边那片白芷曾是你亲手种下，你说……那是你的名字，承载着你的魂魄，你要让它们开满整个青丘，让我满心满眼唯你一人。

    可当我得知你涂山姓氏的一刻，我驻足了……家族的恩怨与压力让我望而却步。大婚如期，但新娘……却不是你。

    等我发现那片白芷已经开到了山脚下，才蓦然惊觉……我的心里早已容不下第二个女人，可这一切都为时已晚，我永远的失去了你。而那个叫岳晨的男子，与你并肩而立是那么的般配，我承认，我嫉妒了，嫉妒的发狂。

    本想就这么一辈子看着你幸福也好，然命运弄人，天机上神留下的一卷画竟是断言你为不详，为此天君震怒。

    于是……为了三界安危，我决定亲手毁灭你。

    依旧是那片山崖，依旧是花开遍地，你笑的很美，亦如我们初见。

    最后你问我这一切可值得？我的回答……是那随风而逝的身影，是那凄艳绝美的舞姿，是那……灰飞烟灭的人儿。

    白灏握着赤阳，指尖泛白，左手缩在袖中紧握成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看着陷入沉默的老帝君，讽刺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白贺宸从回忆里跳脱而出，重重舒了口气，抬眼看向对面怒不可遏的白灏，淡淡道：“为了大局，总要牺牲一些人。”

    执而不化大概已经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白灏心中对于父亲的定位。

    “那我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今天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再从我身边夺走一人。”

    白灏话音一落，身上红白光芒交织一闪，倾剑而上。

    然而白贺宸却不为所动，依然神态自若的站在原地，直至被赤阳毫无犹豫的一剑刺入腹中。

    包括白灏在内，几人均是未曾想到会是这种发展。雷鹏倒抽口气，心脏几乎停跳。

    不过很快几人便发现了不对劲，白贺宸中剑的地方一滴血也没有流出不说。他身后的这帮亲卫们，面对主子的重伤，竟然皆是无动于衷，没有一个面露惊诧，仿佛早已料到。

    白灏脑中一个念头划过，突然拔出赤阳。只见原本还健硕的老帝君，一瞬间犹如没了支撑的布口袋一样瘫软在了地上，随后白光轻闪，身形逐渐缩小化为一截狐尾。

    “好一个调虎离山！”白灏惊呼，他们中计了。“快！去化仙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