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对话
菩提镇魔，原来铎镜衣的魔晶是被菩提籽打散的。 而魔神的幻身有六片，三颗菩提各自镇守了三片，所以，“临缜”才让缑雨去收服另外的三片魔神幻身。 “想要转世为人，至少要拥有一半的轮回之力。”缑拂枕一身白衣，盘坐在君祁山的大殿里，正与君祁山的掌司珩际交谈。“神兽界三万年，人间一万年，现在终于轮到仙界了。” “拂枕，你的神族之力已经削弱了太多，要净化多少魔性，就要付出多少神泽，此战结束，你虽能将她唤醒，却再也不能为神了。”珩际言语戚戚，似在劝他三思而后行。 “做人挺好，我们各自拥有一半的轮回之力，我们都做一次人。”缑拂枕笑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她既然拥有铎镜衣的心、血、眼泪，你不担心，他们的轮回会重叠在一起吗？” “镜衣输给了魔一次，这一次，它该有了教训了。” 之后的画卷，如洪水猛兽，从敦宁，到君祁，从君祁到瑶海，从瑶海到妖界，从妖界第一次遇见魔君铎镜衣被菩提子镇压的幻身。 转世为人的我并不知道，菩提是镇魔的关键，在幻境中，我亲手解开了千叶菩提籽的禁锢，将魔君的一片分身释放。而恰逢彼时，苏醒的魔王分身正对这颗菩提做了一个毁灭性的决定。 老梅树的天雷之劫劈散的不只是一颗小小的千丝菩提，还有我的母亲皓月三分之一的真元。 我呆坐在镜面之下，一阵惘然。我知道，当我化作一只鬼面蝴蝶救他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便义无反顾地偏向了他，我的偏心注定了这样的结局。我走过每一个描画有铎镜衣的镜面，走过每一份辨不清真假的感情。他救过我，在君祁浩劫之后，为了救我被利箭刺穿的心脏，他亲自释放的藏在幻海之中的魔王幻身，他将这片幻身给我我，所以我可以凭借魔晶的力量自觉修复；他害过我，他用补心草将我的心脏捆绑，让假乐山一战，龙王险胜；这一切都是因为灰鹊鸴斯的计划，鸴斯想让十灵少女复活，而因缘际会，十灵与我的相遇早就冥冥注定，并不在所有人的算计之中。 鸴斯和铎镜衣早就相识，龙王也与铎关系暧昧，而我如砧板之rou，接连落入层层陷阱。 呦呦死了，死在鸴斯的须伦针下，死之前，呦呦得到了守月珠，并交到了封腾牧卉手中，如果真正的涂候猗没有苏醒，那么我和妖皇的孩子便会成为铎镜衣最后的寄身。 在他遇见缑拂枕的时候，他便模拟好了全部计划。 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世界，一片茫然。脑海中不时闪现着一道道白光，都是曾经欢乐的景象。 白光之中走来一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当我意识到他的气息，他的双手已经抚上我的耳鬓。 我用力一挡，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臂。 “怎么了？又忘了什么？”他的声音温柔如刀。 “我该怎么称呼你？铎镜衣，还是执念？”我低着头，紧闭着双眼。 “你知道了，”他轻轻一笑，“好多事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更好吗？”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他走近，将我的头轻轻抬起，我看见他的紫眸，一如我眼底的颜色。 我不答，不知不觉泪水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你爱我，还是爱临缜？”他松开手，淡淡地答道。 我看着他，不敢相信。 “别装成这个样子，鸴斯说，只要为你换一次心，就知道你心中所想。我换了，换成了熙城的心，还记得那场欢喜夜宴吗？”铎镜衣眼中丝丝隐忍，“你看到了无色花树，你看了黄竹木屋，你看到了玉心萧，看到了沉海琴，你看到一切一切都不是我们曾经的过往，你看到的是你和临缜的过往，你爱的人是他，不是我。” “我不信……” “我也不信，甚至涂候猗将我原身逼出他体内的时候，我还心怀残念，或许你见了真正的临缜会不一样，你去了红岩山，入了八星阵，你破了阵，就意味着你将已将临缜杀死，我那时候好开心，我想冲到你面前，告诉你我还活着！可你呢，你更残忍，你取了的心，打算亲自断了轮回。”铎镜衣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愿回忆，却是挥之不去的影迹，他试了一下眼角，“爱之切，不惜剜心之痛。我真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他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仿佛也曾受如此痛楚，“我输了，放你离开麟趾天镜的时候，我就输了。我输给了我自己。” “如果你没有欺骗众人，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不是临缜，临缜早就死了，早就不存在了。”我有些咆哮。他反而决绝般地冷静。 “爱上谁，有那样重要吗？我不过是一个假想的执念，你便能与我在竹屋中缠绵？若不是缑拂枕用穿镜之术将你带走，我们将会是九重天界唯一的神祗！” “是你杀了我师父？”我的脑海中一跃而出这样的想法。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鸢惜和我一样，都不知道这世间情为何物。不用我教她，她早就学会去保护最想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你和涂候猗的孩子！哦，对了，呦呦已死，他早就恢复了记忆，那是你和骓维樗的孩子。你忘了吗？还是始终没有想起来？你与骓维之间没有绽开的那朵神树之花，便是你与你孩子的姻缘。”他转向我，幸灾乐祸的表情，“骓维是异类，你们的孩子活不长的。”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难道你在害怕，我会从这里走出去，然后将你的秘密公诸天下吗？” “我哪有什么秘密可言？我的秘密，还不就是你的秘密？”他的话似要将我反将一军。 “若我不是白籽言，我是铎镜衣呢？”我想，我没有选择了。 “别欺骗自己了，你若是镜衣，你不会以一个女孩子的样貌转世，你永远都不是！”他看着我，看到了我眼里的悲悯，却含糊不清，“你要做什么？” 我冲到那一扇镜面面前，镜子中，临缜抱着年幼的铎镜衣，他们的声音一个温润，一个稚嫩。 “哥哥，你带阿铎去哪儿？” “去生骸之渊。” “什么是生骸之渊？” “是神族脱胎换骨的地方。” “要做什么？” “让你的神识苏醒。” “我不要！我不要！” “阿铎，我要去黑暗森林，不能保护你了，你要自己保护自己。” “我不要！哥哥我不要！” “记住，你是天神的孩子，我们都是。” “哥哥！哥哥！” 我纵身一跃，跳入波涛翻滚的生骸之地！ “穿镜之术！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奔腾的海水将我的身体紧紧地包裹。像是洪水之处，巨浪滔天的北海，我为了龙族，奋力游向海中的浮岛；像是记忆之处，我坠入冥河之中，恶灵呈肆，想要将我分成碎片；像是在天神殿中看到哥哥封疆战神冰冷的身体，决计获得神族力量，义无反顾，跳下寒冷的尽头，跳下生骸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