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木偶
过不多时，三人先后踏出院门，又走出约莫半里，却仍未见到沈三劫踪影。 汪骁和戒色相视一望，连忙向前奔去。谁知，没跑出几步，突然听到有人大叫“混账！”听声音沙哑尖利，却不知是谁。 两人回头一看，立时一惊，正是沈三劫，只见他披头散发，面貌毁损，身上衣袍不知何故，左边一个大窟窿，右边一块烂布条，已弄得面目全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沈三劫甫一现身，立即被沈夫人缠上，她大叫道：“还不快走！” 汪骁和戒色不敢耽搁，转身向前奔去。 沈三劫不愿下狠手，边打边退，厉声叫道：“大嫂！你莫要阻我！再这样，休怪我无情！” 沈夫人毫不停手，喝道：“沈三劫，别废话！看招！”她口中说着，脚步变幻更急，只见她一双rou掌四下翻飞，真气带起一片掌风，堪堪将沈三劫围住，招招打向他要害，生怕他缓过手来，去追杀汪骁和戒色。 沈三劫心中一凛：臭婆娘！还道我怕了你！先弄死你，再杀两个小的！想毕，他招式突变，迎着沈夫人双掌直上。只听一阵“梆梆”声响，两人顷刻间，已硬碰硬对了十余掌。 沈三劫以毒掌安身，自然有恃无恐，对过掌后，仍旧全力出招，力道却更加凌厉。沈夫人一介女流，力量本就有所不及，何况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双掌相接，只震的她臂膀酸软麻木，不住向后退开。 “大嫂，你不是我对手！再不让开，我真要杀你了！”沈三劫又是一掌拍来。 这一掌，他已用尽全力，只见他掌上红芒暴起，滚滚热力倾泻而下，仿佛化作血做的水幕，带着一股腥风，直逼过来。 沈夫人见识过厉害，再也不敢硬接，她双脚向前猛蹬，“刷”的一下向后倒飞出去，血掌掌风打空。 沈三劫一掌不中，仍旧不依不饶得紧追不舍。 “三劫！明心丹！”沈夫人突然摸出药丸，手中运起暗劲，把它当做暗器，向前猛然扔出。 谁知，沈三劫竟不去接，“哈哈”怪笑声中，头一偏躲过药丸，仍旧紧追不舍。 这下，沈夫人彻底没办法了，她逃到快，沈三劫追的更快，一瞬间，掌风又逼到近前，眼看就要打在她身上。 “住手！”伴着一声怒喝，一道白色身影忽然赶到，直接挡在沈夫人身前，正是戒色小和尚。 此时，沈三劫毒掌已至，戒色避无可避，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打的狠狠撞在沈夫人身上，两人一齐向后疾飞而去，正巧砸到赶来的汪骁，三人齐齐摔倒在青石板大街上。 方才一掌，沈三劫用尽全力，虽有戒色阻挡，但掌毒透骨而出，已牵连到沈夫人，虽不至立即毒死，却已经让她受了重伤。 “哈哈！自不量力！”沈三劫打中戒色后，身子晃了两晃，竟似站立不稳。他瞪着双眼，桀桀怪笑道：“我说过，谁敢走出大门一步，我非杀了他不可！”说着，一步一步向着三人走来。 沈夫人突然喊道：“沈三劫！你所中热毒已经发作！你不知道吗？” 一听“热毒”两字，沈三劫似是被戳中了命脉，立时双手抱头，嘶吼大叫起来：“什么？你说什么？热毒？你怎么知道？” 沈夫人虽知沈三劫中了热毒，却不曾想，他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他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不住向天怒吼，他眼中满是凌厉的杀气，却掩藏不住那一丝恐惧。 这丝恐惧，来自他的心底的最深处，一旦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除了他自己，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担惊受怕了多少年。日日夜夜里，这恐惧一点一滴累积，慢慢堆成了一座山，早已将他压得透不过气。 日也想逃，夜也想逃，但这丝恐惧却无处不在，无时不刻都在折磨着他。清白灯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直至黑暗的尽头，他面前是一条不归路。 天运如此，任谁又能改变？ “沈夫人，他……他这是怎么了？”汪骁望着垂死挣扎的沈三劫，突觉此人无比可怜。他不明白，为何此人先前癫狂无状，此时却又变做害怕无比，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何事？竟在片刻间性情大变。 “三劫！”沈夫人站起身，脸上也是悲戚戚的，她慢慢走近沈三劫，想要说一两句话，对他稍加安慰，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过来！”沈三劫却不管两人所想，他显然怕到了极点，不住颤抖着向后退开，好像是怕有人要害他一般。 咕咕！咕咕！ 突然，仿佛炸雷般巨大的蛙鸣响起，将众人耳朵震得嗡嗡直响。沈三劫似丢了魂儿般，呆呆站立不动。 汪骁听到蛙鸣，心中立时一紧，这不正是苦苦寻找的金蟾吗？他闭上双眼，凝神吐纳，渐渐地灵台中一片空明，更无杂念。在黑暗中终于看到了金蟾，它仍旧散发着金光，只不过，这团金光，比之先前更盛，似已变得更加强大。 “金蟾，是你吗？我时刻都在担心你？”汪骁焦急的诉说，静静等待着金蟾的回应。可是，过了许久，金蟾不但未曾理他，反而金光愈发黯淡，好似正渐行渐远。 汪骁连忙大声呼唤，此时金蟾竟直接消失不见了。他更加奇怪，自从驯服金蟾后，一旦他有危险，金蟾便会跳出护主，可见两者息息相关，自然而然存在着关联。 可自打金蟾被沈温盗走后，这缕天然关联便消失不见，任凭他在意识中如何呼唤，始终没有半点金蟾的音讯。他明白，出现这种情况，必定是某一环节出现了问题，但到底错在哪里，却不得而知。 汪骁见金蟾消失，只好睁开双眼。谁知一睁眼，却见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沈三劫双眼凸出，两腿微曲，四肢着地，双腮又不住鼓起，竟似一只大蛤蟆般趴在地上，怔怔地望向天际，说不出的怪异。 汪骁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身待要询问发生何事，谁知沈夫人满脸惊慌，正急急摆手，似是示意千万不可出声。他虽然不解，但也不敢再笑，赶忙闭上了嘴巴。 但为时已晚，沈三劫已被笑声吸引，只听他腹中“咕隆”一响，随即发出一声怪叫，“嗖”地向前窜出。 汪骁坐倒在地，哪里还来得及闪避，一霎之间，沈三劫的头已到了他身前。在沈夫人的惊呼声中，他被撞得直飞出去。 沈三劫一击得手，怎会善罢甘休，紧跟着向前再次窜出。 这次，汪骁学了乖，他不敢再起身，连忙向旁一滚。沈三劫身在半空，却仿佛视若不见，仍旧低头撞来，等到他原本所在之处，依旧不躲不闪，竟直直撞在了地上。 等沈三劫再抬起头，只见他头上鲜血已如泉涌，流满了整个面庞，糊住了他的双眼。他仿佛没有痛感般，不住晃动着脑袋，欲要寻找众人方位，但苦在目不能视，只能竖耳倾听。 沈夫人见状，又是连连摆手，汪骁屏住呼吸，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大街上重又恢复安静。 沈三劫听了半晌，也未找到三人，一时伏在原地，静静趴着不动。 咕咕！咕咕！ 金蟾叫声再次响起，沈三劫听到，仿佛得到指令般，开始笨拙的移动四肢，将身体慢慢转向了汪骁。只见他吐出了舌头，将唇边鲜血，几下卷入了口中，竟和金蟾动作一般无二。但他舌头终究不够长，未能将满脸鲜血全部舔尽。 汪骁终于明白，此时的沈三劫，已被金蟾控制，变作了木偶一般。 借着沈三劫舔血之机，汪骁开始缓缓挪动身体，每动一下便停一下，小心观察着沈三劫反映，见他并未曾发觉，汪骁这才放心，慢慢站起身后，向旁轻轻走开。 沈夫人依样学样，将受伤的戒色扶起，等汪骁过来后，便抱起昏迷不醒的戒色，向院门处慢慢移动。 三人静静走出十几步，沈三劫仍未发觉，依旧在费力地舔着脸上鲜血。如此这般行了半晌，终于回到大门处，但他们离庄之时，大门便已关闭，此时倘若砸门，势必会让沈三劫听到。 汪骁贴到沈夫人耳边，轻声说道：“夫人！沈三劫已被金蟾控制，咱们在外多呆一刻，便会多一分危险。如今，你已身受重伤，小和尚昏迷不醒，切不可再战。待会，你将院门叫开后，要赶紧进去，我先行缠住沈三劫，随后再来。” 沈夫人略一思忖，除了此法别无他法，只好点头答应。待汪骁退后站定，她压低声音，轻轻叫起门来。 院中有人答应，“吱扭”一声，打开了院门，沈夫人搀着戒色，赶忙走了进去。 沈夫人轻声敲门，虽刻意压低声音，但在无声的深夜，仍旧显得极为刺耳。 汪骁倒退着没走几步，沈三劫便从远处窜来。沈夫人见状，连忙出声催促，汪骁转身便跑。 好在两人离了十几丈远，沈三劫最后一窜，虽已到了汪骁近前，他却一闪身进到了院中，大门随即被关上。 沈三劫在外，又连撞了十余下，无奈大门坚实，终究未被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