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夜半陪鬼读书
从车上下来，是一条不太宽敞的巷子，巷子两侧都是些古色古香的门面。正是大名鼎鼎的琉璃厂古玩市场！我们下车后，正对着二师叔的门面。店铺不大不小，但是那红底金字的招牌确实十分的显眼！ 二师叔的店铺门匾上，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正是’无利不起早’。我已经来过一次了，看了也没有多大反应！倒是天梦，第一次来首都，看到这古色古香的门面和土豪的门匾，不由得大呼小叫！感叹大京城的不一样！ “天梦，你半夜三更的，要把街坊四邻都给吵起来吗？”小师叔笑着说如梦！如梦看师父说自己了，也不再说话。低着头，跟着我后边走进了‘无利不起早’的店内。 店里有两个伙计，正趴柜台上睡觉呢。可能今天两位师叔去接站，也就留了两个伙计看门，让他们加了个班。 二师叔的店铺和这琉璃厂其他的店铺不同。做古玩明器生意的，大多数太阳下山就关门离店，第二天太阳出来才开门营业。因为古玩明器之类，赝品不算，凡事正儿八经的东西，很多都有来头，难免就有邪性的事情发生！ 不过，不管是器灵还是鬼魂，都是夜间阴盛阳衰之时出没。太阳一出，阳气升，阴气衰，行人众，鬼邪避！所以昼经营，夜回避是古玩明器行的规矩！ 但也就有不信邪的。刚改革开放那会儿，琉璃厂的私营门店开始兴起。琉璃厂以文房四宝和古书为主，也有古玩明器，不过都是高档货！ 那时候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姓那，祖上是旗人，也是早年经营琉璃厂古书行的大商家。后来破四旧的时候给查封了。等改革开放以后，他把当时父亲冒险藏入地窖中的，一部分古书取出，又砸锅卖铁，四处走街串巷收了好多的古书，然后在琉璃厂重开了父辈的老字号古书店。 因为筹备这间书店，他变卖了所有家产，没有住的地方。也就只好将行规和祖训抛之脑后，在店铺里间里支了个简易床铺住了下来。 一切安定下来，择日开业大吉。那时候古书市场还是很冷清的，琉璃厂来淘古书的多是外国人。毕竟当时国人才刚解决温饱，哪有那个能力和兴趣来逛琉璃厂。 可是有一天，太阳下山，其它店都关门走了。可那老板因为整理书柜，耽误了一点时间，忙完手里的活，刚想去关门。从外边走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男子，穿一身灰布衣服，面色苍白，一看就是那种文化大运动中，大首都经常可以看到的，营养不良的知识分子。 来人进门后，朝那老板微微点头一笑，就去书柜边翻看旧书去了。反正时间还早，他每天虽然关门的早，但是确实也睡不着。都是一个人在店里看书，一直到九点多才睡觉。 随后陆陆续续也进来了，十几个青年男女，都是穿着朴素、文质彬彬、面色苍白。那老板挨着和他们打了招呼，而他们随后都散在店里各处，静静的翻看书籍，彼此之间还不断低起交流着。 那老板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而且祖上一直在经营古书店。可以说他从刚记事时，就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不过十来岁的时候，那场前所未有的文化大浩劫，将他从这种生活中驱赶了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老板砸锅卖铁开这家古书店，最主要的就是要找回儿时的梦。可是从开业之后，总是冷冷清清，要不是偶尔有外国人来买几本书，连吃饭都成问题。 而现在，看到店里十几个人在看书、交流的情形，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他也不看书了，而是静静的趴在柜台上，看着这些人在哪儿看书，就这样，他已经感觉到很幸福了。 就这样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快，很快那些人都和那老板打招呼，纷纷离开了。那老板一看店里的钟表，都已经凌晨三点了。而这些人离去的时候，却一个人也没有买书。不过，那老板觉得这很正常，知识分子刚过了饭都吃不上的年代，那有钱买书啊。 不过那老板却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因为这些人的到来，让他感觉到很亲切，再也没有那种孤独的感觉了。 第二天，他用并不富余的钱，又去买了十几张小凳。摆在店里，心里隐隐的盼着，那些人能早一点到来。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钟，那些人又陆陆续续的来了，最早的还是那个眼镜男子。今天来的人比昨天好像还多了几个。他们有的坐在新买的小凳上，有的就那么三三两两的站着，静静的看书。而那老板还是安安静静的，趴在柜台上看着他们。 这群人走的时候，大概还是凌晨三点左右。其实，那老板也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他却不愿意多想，反而还是白天趴在柜台上睡觉，晚上早早的盼着这群人的到来。 一直过了半个月，有一天中午，来了两个军人，抬着一个古旧的箱子。那老板正在柜台上打瞌睡，看到他们忙从柜台后边走了出来。来得两名军人说，他们是欧阳将军派来的。 说到欧阳将军，那老板算是很熟悉了。因为他的老宅就是卖给了这位将军，欧阳将军当时在部队是少将，十分的孝顺。他祖上是江南商贾巨富，后来投身革命，做了新中国的将军。他父亲有一妻两妾，新中国成立后，父亲病死，家也就散了。 但是三个母亲却一直在老家，相依为命。因为却资本主义家庭划清界限，所以他也没有回过家，家里的情况也不清楚。一直到文化浩劫的时候，三个老人在老家的反复批斗中，实在待不下去了，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来到了首都，找到了欧阳将军。 毕竟是母子连心，而且那个资本主义的家庭也不在了。欧阳将军便将三个老人安置下来，但是毕竟父亲有一妻二妾的事，在当时说来不好听。他便把母亲安排在了自己的住所，又在外边寻找合适的房子安置两位姨母。 当时，正好那老板要出售自已的老宅，换钱来盘下这家店面，欧阳将军就将他的宅子买了下来。还帮助那老板，在琉璃厂盘下了这间店面。欧阳将军是个好人，算账的时候，多给了那老板钱，还帮了他不少忙。 这次来的军人说，两个老人在整理家里的时候，从二楼发现了一个隔层，隔层里有一个古旧的箱子，就和欧阳将军说了。欧阳将军没让他们打开，马上派人给那老板送了过来。 两位军人放下箱子，连口水也没喝也走了。那老板让他们转告欧阳将军表示感谢，按说房子都卖了，发现了有箱子还给送来，真是难得。 他们走后，那老板就仔细打量这个箱子。这是个五十公分长，四十公分高的紫檀木雕花的箱子（现在来说就这个箱子就是个古董），四角和所有边上都有黄铜的镂花镶边，十分的精美。 黄铜的锁扣也非常的精致，不过却没有落锁，大概是放在隔层里本来就十分保险了吧。那老板抓住黄铜锁扣，轻轻的打开了箱子。 发现箱子里全部衬有金黄色的缎子，而里边的东西也在一块金黄丝缎的覆盖之下。那老板揭开丝缎，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古旧的线装书。 他翻看了一下，全是古籍，很多都是绝本和孤本。应该是父亲，甚至是祖父的私人藏品。里边还有一只和田玉的镯子和一块玉佩。 而箱子最底部是一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是清代山东著名书局，三益堂的王金范刻本，出于山东淄博周村大街，是《聊斋志异》最早的版本了。 而这那老板是个《聊斋》迷，发现这本书之后，喜不自胜。忙把箱子放到内间，整理存放了起来，就捧着这本《聊斋志异》趴在柜台上读了起来。一直读到天黑，起身开了灯继续读。 和前段时间一样，他并没有关门，潜意识还有等待这那些人来看书。后来，看书看累了，就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一看时间都凌晨二点多了。不由得奇怪，那些人怎么今天没有来啊。 不过时间也不早了，就去将店门关上，带着那本《聊斋志异》回了内间。将书放在床头上，呼呼睡去。 迷迷糊糊中，突然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坐在自己的床前，不由得心中大惊，猛然起身坐起，大喝道：“你是人是鬼，要干什么？”声音出口，他都觉得自己吓的不像人声了。 “你害怕什么，你不是胆子挺大吗？夜夜与鬼同读，你怎么不怕。嘿嘿嘿嘿。” 女子声音缥缈虚幻，忽远忽近。说话间缓缓将头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