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另起事端
从皇宫回到王府，黛瑾的心情还是许久都难以平复。 这一日的经历，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要说是羡慕和嫉妒，黛瑾对着谢敏倒并没有那样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何，心中还是会涌起隐隐的不甘。 也许，就算是这十来年的辛苦和磨难，也没能让黛瑾心止如水吧，看到曾经不谙世事的小meimei，如今可以比自己更有能力左右自己的命运，心中还是会渐渐不甘心就如同一个傀儡木偶一般生活在这王府中。 不过不管怎么说，母亲的事情应该会是很快就有办法了，既然敏meimei当着自己的面一口应允了，那么想来过不多久，就可以听到母亲被赦免身份的消息了。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王爷就带着好消息从皇宫中回到王府。 “王爷，既然母亲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王爷可否出面，替妾身从谢家把母亲接回？” 若说是别人说这话，王爷心中还是一百个不乐意的。 一来，虽然姜老夫人现在不再是谢家奴婢的身份了，可是不管怎么看，她还是在谢家生活了多年，现在突然要接到自己的王府里面来，不知道谢家的人和外面其他人还会说出什么样的闲话来呢。 二来，古往今来，哪里有替妾室养父母的道理？别说是妾室，就算是正妻，嫁进王府，就是王府的人了，娘家再亲，大节下的走动走动也就是了，接来常住，总不是个道理。 可是，王爷看着黛瑾恳求的眼神，还有脖子上尚未消退的伤痕，心中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王爷的心性，常常都是这样，宠爱一个女子的时候，对她的包容和忍让可以放大到极限，如今又是刚刚重新喜爱起了黛瑾，眼下的情形，只要自己不是特别为难，都还是愿意答应黛瑾所有的要求。 “哎。”于是只好长叹一声，说道，“你呀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你就这么一看本王，就好像打到了本王的心尖儿上似的。罢了罢了，既然皇上都松了口，本王就派个长史官去谢家走一趟。” “多谢王爷！”黛瑾听到这话，自然是喜不自胜，好像已经看到迎接母亲的车马回来了似的，“那我现在就去派人收拾一间房子出来。” “那种事情谁做不行？让温夫人去安排吧。”王爷说着摆摆手，“本王替你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儿，你不好好服侍服侍来表达一下感恩之情么？” 黛瑾现在心中满是欢喜，也顾不上王爷满脸色眯眯的神情实在惹人厌腻，便只得坐下来同王爷斟酒。 过了没多久的功夫，派去的长史官就回来了。 “回王爷，夫人。”长史官看起来面有难色，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的，黛瑾心下一沉，该不会是又有了什么变数吧？ “谢家的攸大爷说了，皇上和娘娘的吩咐，只是赦免了姜老夫人的奴婢身份，并没有允许她离开谢家，更没有让老夫人来咱们顺王府居住。” “什么！？”黛瑾听到这里，颜色大变，“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何这么说？” 长史官偷眼看了黛瑾一眼，低头说道，“回瑾夫人，攸大爷说，娘娘当日跟夫人在后宫中，就是这么商定的，让姜老夫人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安度晚年，可是并没有说让咱们接回王府里面来。” 怎么会这样？ 不过黛瑾略微静下心来想一想，好像这话也没有不对，当日在皇宫里面，谢敏确实跟自己说的就是可以赦免母亲的奴婢身份，只是自己以为她既然答应了一件事情，就等于答应了所有，没想到，居然是让谢攸抓住了这个把柄？ 其实，若是让谢攸拿主意，估计根本就想直接让姜老夫人病死了算了。 可是谢敏坚持要让姜老夫人成为她左右代璋黛瑾兄妹的重要砝码，因此，她特地嘱咐了哥哥，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黛瑾母亲的病能够得到最好医治。就算是有一天，真的实在是治不好了，也不能让黛瑾回想起来，觉得是谢家对不起他们。 谢攸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对谢敏讲清谢家和楚家的多年恩怨，再加上父亲也不同意现在跟贵妃闹不愉快，于是对于贵妃传下的懿旨，家里面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遵守。 当然，这些，黛瑾都不知道，只是以为长史官没能尽力办事，才让一件小事变得如此麻烦。 “可是既然现在母亲不再是他们家里的奴婢了，我们顺王府想接来，怎么他们还能拦着不成？”黛瑾对谢攸的阻拦还是十分不理解。 母亲在他家里一日，吃穿用度，都是花费他们谢家的，虽然说这点儿小钱对于他们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他们为何要白白的养一个闲人？ “这个么，下官也不懂了。只是攸大爷口口声声说是娘娘的意思，下官也不敢多言。” “娘娘的意思？”听到长史官这话，似乎这倒是贵妃的主意似的。 “不过，夫人尽管放宽心。”长史官见黛瑾的脸色不好看，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没传到的话，“攸大爷说了，娘娘的旨意是命谢府上下人等都要好好照看姜老夫人，太医也是从太医院里请了最好的，已经派去给老夫人看病了，娘娘还吩咐了，若是老夫人有一点儿不大妥当，府里会即刻来人请夫人过去探视的。” “既然如此，何必不直接让我们接到顺王府里来呢？我们王府又不是请不起好的太医？”黛瑾边说，边转头看着王爷。 王爷本觉着这些事情与自己无干，突然注意到黛瑾看着自己，也不得不坐直了身子，装作很关心的样子，说道，“哎，黛瑾啊，既然娘娘都吩咐了要好好照看你母亲，那想来谢家也不敢妄为了，你也就不要担心了，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是不要跟谢家过不去了。” 很明显，王爷是想要急着撇清顺王府和这件事情的关系。黛瑾听得此言，心中几乎是万念俱灰。 她很清楚，不管是眼前的王爷也好，还是谢家的谢攸也好，都不是以自己的能力能去左右的人，如果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就是想为难母亲和自己，她一个小小的妾室，又能怎么样呢？ 回到自己的房间，黛瑾越想越愁，旁边的丫鬟侍茗，也跟着黛瑾一起伤心。 “要我说，咱们这个王爷最是不中用的。夫人为了能在王爷面前说上话，受了那么大的苦，又有什么用！现在好了，王爷又想起了夫人，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呢。”侍茗十分替黛瑾打抱不平，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别这么说，我一个女子，在夫君面前，有宠，总比没有强。”黛瑾幽幽的说出这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真心相信了这个道理。 “可是现在夫人是有王爷宠爱了，还有那宫里面的贵妃娘娘的扶持，怎么就连老夫人这件事情，都无能为力呢？” 是啊，侍茗真聪明，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有了夫君的宠爱，就已经是作为一个女子的大幸了，居然还能得到当朝贵妃的青睐，把自己当成是旧年好友一样jiejiemeimei的称呼着。 可就是这样，跟谢家来来往往好几个回合了，依然不能把病重的母亲接来。 侍茗见黛瑾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下去，“照奴婢看呀，一般人能有这两样中的一样，就能做出天大的事儿来了。如今夫人这样头疼，只能说明，要么是咱们王爷对夫人的宠爱不是真的，要么是那贵妃娘娘对您这个好jiejie的关心不是真的。” “你说什么！？”黛瑾听到这话，好像耳边打了个霹雷相仿，侍茗此言，实实在在的说到了黛瑾的心里去。 之前听长史官回来传话，话里话外，好像都在说，把母亲留在谢府里面，不是谢攸的意思，反而是谢敏的意思。 侍茗见黛瑾陷入了沉思，自己也不大敢多说话了，停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夫人，您和贵妃娘娘的情谊，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说句不怕您恼的话，之前绾绾姑娘来说的那些个话，不是没有道理啊，贵妃娘娘在后宫多年，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呢。” 其实侍茗说的话，黛瑾也早已想到了，只是当一个王府里的小丫鬟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来，她才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反应来得太迟了一些。 可是想到那天在皇宫中两人相见的场景，黛瑾还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谢敏对自己有什么不怀好意。 再说，她是贵妃啊，她有什么想法，即刻就能做到的。如果说她真的坚持把母亲留在谢家，是为了日后要挟自己和哥哥的话，那是不是太多此一举了呢？ 然而，如果不是为了那母亲做人质，黛瑾实在是想不出来谢家如此无理的留一个老夫人在府里，还能有什么用途。 难道是，为了让哥哥可以死心塌地的替她的儿子争储位？ 可是，她谢家本来就是家大业大，父兄都是朝中高官，还需要代璋一个四品将官做什么？ 嗯，一定是因为自己家里人说话反倒会引起皇上的疑心，而朝中的其他官员大都已经为官多年，不方便轻易拉拢，那么像代璋哥哥这样年轻有为的将官，就是谢敏的最大目标之一了。 想到这里，黛瑾心中一凉，虽然不知道谢敏到底对自己和哥哥未来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可是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大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