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回 来路难溯9
不知为何,竟想咬他一口。我从鼻息里发出一个柔软的轻哼,他立即放松手劲,轻道:“勒疼你了?” 我又把脑袋埋在他胸前,慢慢摇头。他将我发上歪掉的金环取下,手指插入发间,缓缓梳理,指尖触到脖子上还是发烫,便慢慢将我的长发拨去一边。 他俯身在上面又轻轻一吻,我急忙缩头躲闪,忽觉他将我压向车壁。他这双手曾经几乎可以捏碎我的肩骨,而如今的力道如此柔弱,却仿佛依旧不能叫我逃离,手腕被他一手一只按住,五指交错,他嗓音带了一丝沙哑:“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我不再躲闪,仰头微微闭上眼,宛转相就。唇瓣厮磨,渐渐变成互相吞噬,生涩的舌尖彼此纠缠,他好似慢慢知道该怎样亲吻,将我的舌头轻挑慢拨,缠住不放一般。我鼻息里又发出一个轻微的**。 辉夜将我的手握在掌中,十指纤纤,他放在唇边咬了咬,我“哎呀”一声便要缩手,他哪里肯放,顺着掌心轻吻,将我的袖子拨去肘间,露出美玉般的小臂,他张嘴又咬,这次却咬得有些重,连咬带吻带吮,在上面印下一道痕迹。 我吃吃地笑,声音娇媚:“这么喜欢咬人,你要吃女鬼?” 他点点头,勾住我的腰,令我紧贴向他,他静静抱着我,我贴着他的胸膛,里面心跳如擂。他将额头抵在我头顶,久久不肯放开。 马车出了城,沿着细而弯曲的山路款款前行,风把窗帘吹起,我看着外面泛滥的绿意,懒洋洋地问:“这是哪里?” 辉夜道:“你这个长在冥界的女鬼也不知道吗,这是追魂山,其实这座山并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山顶那棵树。” 我竖起耳朵等了半天不见他再说,急忙问:“那棵树怎么稀奇?” 马车忽然停下,辉夜将我一把抱起跳下车,微微一笑:“看了就知道了。” 山风悠然扑面,时近凡间清秋,漫山遍野淡黄老绿,山顶尤其绿意盎然,靠着崖边有一株巨树,树枝交叉延伸,每一片叶子都有一尺多方圆,碧绿的叶片上布满艳红的纹理,十分奇特。 这竟然是一株神界才有的帝女桑。 我轻飘飘地飞去树下,仰头看着这株不知为何生在冥界的神树。 说实话,我一见这树就喜欢,叶片大,阴影也大,样子漂亮,连风吹在叶片上的声音都特别清朗,没事可以在树下窝上一整天。 我转过身,不远处的辉夜正含笑凝望我,帝女桑的叶片开始发出清朗的飒飒声,恍然如梦。 我情不自禁朝他伸出手,来这里,陪着我。 那只修长的手很快握住我,他过来了,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看帝女桑,低声道:“见到你的时候我便想,你若站在这棵树下面一定很合适。” 我轻轻一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撒娇似的坠在上面:“很好看就很好看,什么很合适。” 他拍拍我的脑袋,牵着我坐在崖边树下,山风拂动他玄青的衣摆,山下绿意融融,包围了半座赤鬼城,最平常不过的山上风景,我却觉得极喜欢,再也没有过的欢喜。 “我的病很快就会好。”他握紧我的手,“到时候我会去见你的师父,然后带你去其他有趣的地方玩,六界很大,咱们可以一直走,走到天涯海角,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是啊,我们可以看遍三千景色,游历五湖四海,累了便在树下依偎歇息,不累了再继续走。正青春年少,观花赏柳,品月谈情,吹雪访梅,那些一定会很有趣,很有趣。
“我知道你其实不爱一个人待着。”辉夜将我的长发顺去耳后,掌心贴在我面颊上,“有我陪着你,两个人在一起就不寂寞了。等到以后,我们生五个儿子五个女儿,搬到忘川河畔居住,你说好么?” 我抬头专注地盯着他,心下难得的明澈。 他在我冰凉的脸上印下一吻,透过枝叶的阳光如金屑,不知为何,忽然让我一阵晕眩。 他深深凝望我,低声道:“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你喜欢我么?” 喜欢。 我确实喜欢他。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说你陪着我。” 辉夜在我唇上吻了吻:“你不会再是一个人,我陪着你。” 我用力抱紧他,贴着耳朵一个字一个字道:“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 此时此刻,这句喜欢是用了心的,一旦说出口,我便只能任人宰割。我无法预见往后的迷惘和痛苦,至少此刻,姬辉夜这个人在我面前的样子是真实的,他的面目干净、无邪,不是百年后那个嗜血阴狠,千面千影的赤鬼城教主。 我知道,他把我的心带走了。 我不记得我们在崖边的帝女桑下站了多久,天顶一会儿是小小的太阳,一会儿又变成小小的月亮,反复数次后,终于什么都没了,乌云笼罩山头,淅淅沥沥的秋雨淋湿了帝女桑的叶片,低微窸窣的声音,仿佛那些压抑的哭声,等到春天来了,它们又要开始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