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回 来路难溯4
这些黏嗒嗒的符纸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做了冥界的灵君吗?难不成改行当捉鬼的了?! 左护法苦笑道:“自然千真万确,灵君在此乾坤殿隐居,那桃树地仙偶尔会传授些凡间祓除邪秽的法子,他刚才……是把神女当做要渡奈何桥的鬼魅了罢。” 我听完,狠狠把黏糊糊的符纸扔地上,大发雷霆之怒:“我好心来看看他,居然敢这么对我,玄轶,你去把他给我捆住!” “这如何使得!”左护法连连摇手,见我满面懊丧,他便温言劝道:“神女,这灵君好歹也是你的师弟,你就多担待些,免得教主回头知道了,还要责怪神女不懂事。” 我骤然无语,只是这姬辉夜就这么擅自认定我是女鬼,一见面就被丢浆糊符纸,我连好好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教我怎么担待? 隔着树影,我朝庭院的月窗望去,窗户已然打开,辉夜正往窗户和门上贴各种朱砂黄纸,他是有多怕我这女鬼? 夜色渐渐深沉,冥界的时间流逝很快,我静静看着变得漆黑的月窗,辉夜大概已经睡了罢?我又化作清风钻入窗内,果然见他正睡在床上,安安静静地侧卧在棉被中,长发盖了半边脸。 我小心翼翼凑到床边,扯了蒲团坐在地上细细打量他。他睡觉的时候眼皮居然会微颤,嘴唇也会翕动,有趣得很,人界的凡人都是这样的吗? 忽然,他嘴唇动了数下,不知含糊呢喃着什么,我双手扒着床边低声道:“你说什么?是在和我说话吗?” 他的呢喃声又安静下去,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在腰间,身上的袍子也滑在肩膀下面,露出紧致结实的大片后背。 我爬上床,又凑到他面前,盯着看了半天,确定他没醒,可是没醒怎么能说话? 不等我反应过来,那姬辉夜突然从枕头下抽出黄纸,咬破手指用血写了真言,往我脑门儿上一贴,我正在迷糊朦胧间,不禁“哎”一声,惊跳着扭头看他,过了半日才慢慢撕下头上的符纸,一看是用血写的,立即厌恶地皱眉丢开。 “好啊,你是故意的!别再撒符纸了,”我搓了搓可怜的脑门,“我厉害的很,你没法收服的。” 辉夜一时没辙,只得问道:“你所欲何为?” 我怀疑地看着他:“你真不记得我了?” 他淡道:“我没见过你,为何要记得你?” 我听了这话就不大舒服,皱眉道:“当初可是我把你救回赤鬼城的呢,还有我还教你说话写字,这么快就忘啦?凡人的记性这么差?还是你蠢?” 他郁郁地看了我一眼,隔了半日才冷冷问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不怀好意地瞥了他一眼,张牙舞爪狞笑道:“我要扒你的皮,吃你的心。” 我本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哭喊连连缩被子里,谁知他动也不动,冷冰冰地盯着我,裹着被子下床,声音淡漠:“请你出去,我要更衣做早课了。” 我吐了吐舌头,只得利落干脆地起身,行动优雅地走向屋门,方欲开门,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为什么你睡觉还会说话?” 辉夜似乎又是恼火又是窘迫,迅速走到门边,打开屋门将我用力推出去:“那是梦话。” 我坐在庭院外的梨树叶片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姬辉夜做着所谓的“早课”,先是拿着柄木剑挥来挥去,随后便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他又在睡觉吗?凡人这么快就要睡觉?我飘过去,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看。 姬辉夜睁开眼,见我的脸横在他眼前,移开视线淡道:“我要去拜见地仙了,你若非得大胆缠着,便跟来罢。”
说罢他起身便往院外行去,我轻飘飘地跟在后面,四处乱看,一时指着路边拥挤的瓦屋问道:“地仙住这样的房子里吗?没有花园?会客楼呢?” 辉夜答道:“这是地仙座下修士们住的地方,你说的花园会客楼都是你们居处在冥界的贵族才有的。” 原来如此。我又追上他,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子,又问:“为什么你会说梦话?你天天做梦?” 他立即把袖子用力抽回:“梦乃最常见之事,谁人不会做梦?梦中有所经历,自然会开口说话。” 凡人竟然这样有趣,还能天天做梦。 冥界中人是没有梦的,若是某日忽然梦至,便意味着不是大喜便是大凶之兆。我记得当年师父带我到忘川河畔的那个晚上,师父便做了梦,醒来告诉我,他梦见了漫天的血红焰火,之后赤鬼城的摄政王溯昭就陨灭了。 我继续飘在他身侧:“那你昨天做了什么梦?说的是什么梦话?” 辉夜冷道:“我梦见在捉一只厉害的女鬼。” 说完他忽然停在了一栋朱红楼前,楼门微敞,内里清气磅礴,气息十分干净。他并不进门,也不说话,只在门外躬身行礼,连拜三次。 拜完后他用眼角余光打量身侧的我,不过我既不害怕也不逃走,只是对周围的景象毫无兴致可言,兀自低头玩袖子。 辉夜转身一面走一面问道:“你究竟是什么?” 我慢悠悠一笑:“你猜啊。” 他冷着脸闭口不言,走了一段见我始终在身侧跟着,他便皱起眉头:“别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