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回 人事昨非5
我惊慌失措地一下子放开了手中的剑,也挣脱开了他环在我后面的身体。 “放开我!” 三哥吓了一跳。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静了静,看着他失落的脸,不停地摇着头:“放开我。” 我知道这是我惟一能作出的回答。我不忍注视他,更不忍面对我自己。 他的脸上闪过一道明光,那是夕阳最后的余晖,红得炽热。那光芒熄灭之后,就迅速地沉暗,暮色是水一样的暗蓝。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他起身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 “放开我。”我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是郑重的回答,是思索之后的决心,一字一句都yingying地钝痛着。然而适才被他触碰过的那片肌肤,余温却一直不肯散去。 “来人,拖下去!”冷冷的声音。 很快就有人抬走了真岚的尸体,我远远看着,只觉一切恍然如梦。从前,我恨着这个女人,恨得牙都要咬碎,可如今她死了,我只觉得悲凉。 我沉默着,三哥看着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飘然离去。 我知道,他不再是从前的襄王李皓了,他成了一个真正的一国之君。我呆呆地坐到回廊上,眼睁睁地看着夜的沉黑,飞一般吞没了眼前所有的风景。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我心心念念的三哥变成了一个冷酷阴郁的国君? 重返西凉,是不是我错了…… 是我拿着师父徒弟的身份赌上了一切,却只看到物是人非。 我抬起头,宫殿外阔大伸展而不露声色的檐角下,是一串串悬挂的檐头风珮,当四野的风旋起,就能听到厚重而又清脆的声音。那是种曾令我无比迷恋的声响,贯穿我在宫廷成长的日日夜夜。 夜色笼罩阖宫。恢弘而沉重的宫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似乎也锁住了我爱恨极致的一生。那一道道檐头风珮发出绝响,回荡在重重宫门殿宇中,似乎也一同凭吊了我这一刻的哀荣。 我笑出声来:“自作孽,不可活。”无人应答,暮色下,大宫中只有夏虫嘶鸣。我止住笑,将手举起来,仔细看十指间沾满的血痕,半晌,才轻轻道:“师父,其实阿墨真的,真的很讨厌杀人……” . 是夜,趁无人搅扰之际,魏无忌来到关雎宫中。 我毫无睡意,正坐在案上翻看琴谱,闻到他身上的独有的气息,头也不抬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内宫,出去!” 他沉声一笑,反问:“不想要你的心脏了?” 我对上他的目光,道:“我的心脏在你手里?” “没有,魔尊此番被重伤后潜回了魔界,你的心脏留在薛衣人那里。对付他一个人容易,只是,我须将他引入一场幻境。”他从手中掂了掂那尊锁妖塔,接着道:“这中间,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缓缓起身,问:“什么意思?” “魔尊走之前在你的心脏和薛衣人身上下了咒,那是南蛮二十四洞的妖血古法,十分难缠。若要强行从薛衣人手里夺回心脏,那么非但他要死,你的心脏也会一同化为灰烬。如要想办法拿到你的心脏,方法有二,一是割下魔尊的脑袋后立即取出魂魄,焚以三昧真火,咒就失灵了;二是幻化一方结界将其困住,以其身体发肤做媒介,咒杀之,便可成事。要想割下魔尊的脑袋取出魂魄,目前太过困难,经过此战,他只怕也防备得犹如铜墙铁壁,再不可能像上次那样侥幸伤之。唯有第二种方法可以试试,不过此事极其凶险,我在制造幻境的时候,需要你在外面做些事。”
我听完立即道:“不用你再帮我,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自己会……” “小公主,别傻了,凭你的灵力根本对付不了他。你的石头心只可暂时留在你体内三个月,若过了这段时间,即使拿到了你自己的心脏,也再无法回到你体内。且那颗石头心会永久驻存,使你性情大变,无法感知万物,到最后化作一尊石像,永生难再投胎轮回。”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魏无忌静静看着我的脸,或许他从来也未曾这样严肃认真地看过我,这样的神情令我有些僵硬,我又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淡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我把锁妖塔归还到了你的乾坤袋里,若没什么特殊原因千万别去动它。除此之外,我还放了一样东西,而你必须喝下它。” 我手腕微微颤了一下,喉头一紧,目光游离地看着他,“你说的不会是……七魂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