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勾画火焰，火焰勾画她的脸
“我们上山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晚了许多，又或者是受到了山中歌谣的影响，林瑶靠印瞳近了些，说话也温柔轻声了许多。 印瞳摇摇头，说道：“林瑶，有没有觉得这里比荒山大脉其他地方安静了许多。” 林瑶闻言一怔，转而睁着大眼睛四面望了望，说道：“南疆一脉的地盘，总归是要有些不同吧？” “可你知道这些不同的原因是什么吗？”印瞳歪着头看向林瑶，眼中满是笑意。 林瑶也微微仰着脸，一边的小腮帮子有些鼓鼓的：“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 印瞳莞尔一笑：“巫族蛊术，名不虚传。” “是蛊虫的缘故吗？”林瑶顿时一惊。 印瞳点点头：“是啊。这霂长山，看着平静，但是巫族的驻地哪会那么简单，这泥土里面，树木里面，花草里面，乃至那云遮雾绕的高空峦海，恐怕都有巫族的蛊。” “要进其实也能进，不过处理起来太麻烦了。咱们又不是来找茬的，何必用强呢？”印瞳忽然把两袖对接，摆出一个很是悠闲的姿势，说道：“况且，南疆多奇士高人，咱们来到霂长山的山脚下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林瑶半懂不懂的“哦”了一声，然后和印瞳两人很不尊重也很不风度的一屁股坐到刻着霂长山三个大字的石碑上，静静的等了起来。 印瞳有些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这周围的景色，忽然笑了笑，手一挥，凌空一股吸力传来，不久前乘风落地的一片青叶便到了印瞳的手上。 林瑶好奇的在一旁看着。 印瞳伸出手指在树叶上抹画着，然后把这片青叶随手一递，被肩膀上的风枭衔到了嘴里。 “好了。”印瞳冲林瑶笑了笑，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就那里，去吧。寻到了人就可以了。” 一阵狂风骤起，风枭展开巨大的翅膀，呼啸而去。 “怪不得你要活捉这只风枭。”看着印瞳做完这些事，林瑶恍然大悟的说道。 印瞳说道：“寂清观的传信一向不喜欢信鸽，反倒喜欢凶悍好战的风枭。不过也好，要是性格温驯的白鸽，我在这荒山大脉还真没办法了。好在风枭在这南疆仔细找找还是有的，而且飞行速度快，在暮夕这些需要珍惜时间的人用来恰好合适。” “这霂长山里有能治疗火毒的灵物吗？”林瑶问道。 印瞳点点头：“应该是有的吧？只要雪枫的传说是真的，那么那种极寒灵物就同样存在。之前听巫族的女孩子在山中歌唱，不是唱到了雪枫吗？” 林瑶调皮的眨了下眼睛：“可要是没有的话——” 印瞳呵呵一笑：“要是没有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两人正在谈话之间，忽然只听霂长山上传来一阵草叶摩擦的响动，印瞳不由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人影正在下山来。 “来了。”印瞳微微笑道。 这时来人已经到了山脚下，只见他身穿样式灰黑简单的短袖劲装，看起来身形极为高大，竟比印瞳还要高上几分。高鼻梁深眼窝，黑色的短发寸寸竖立，后脑却垂下一根长辫，用五色花绳系了起来，看起来怪异而有趣，带着股极浓的南疆风味。 这人气势极强，眉目环转间泄露出一股强悍之气，先是望了望天空风枭飞远的方向一眼，似乎是有所察觉一样，而后有些皱着眉的看了看把石碑压在屁股底下的印瞳和林瑶两人，却还是不失礼数的行了一个礼：“大巫师忽然找我，说山下来了两个客人，要我来接待一下，想必就是二位了。” 这名男子有些惊艳的看了看林瑶，林瑶虽非标致倾国的美人，却极有独特韵味，清纯可爱，而且皮肤娇嫩白皙，比起族中大胆奔放、稍显黝黑的女子们自然有种不同的风味。但是对于林瑶，他只是多看两眼，更多的注意力却是在印瞳身上。 因为这个巫族男子知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男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那种大众气息，平凡的让人忍不住忽略。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泄露出丝毫气息和气势的人，却带着一个修为高深的女子行走在危险的深山中，这恰恰是这个男人的危险之处。 印瞳冲着这名男子也行了中原的一礼，说道：“在下名为印瞳，这是林瑶。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短发男子微微躬身说道：“在下名为格木。客人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请随我上山罢。” 印瞳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说道：“上山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格木阁下不把这一路的蛊虫清理一下吗？” 格木顿时面现惊疑之色，却也不磨蹭，抬手便是一道流光的粉末洒去，也不见周围有什么动静，印瞳却是不等格木再说话，反而主动牵起林瑶抬步上山了。 格木眼中又现惊异，深深的看了印瞳一眼，赶紧跟上。 此时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墨夜之中，格木快步走了两步，领先在印瞳身前，而后手中一抬，只见几点光芒闪现，耀着明白的光飞到格木的头顶不远处，照亮了格木的路。而印瞳和林瑶好奇望去，竟发现那些明亮的白光是几只模样奇怪的虫子发出，但与中原的萤火虫却完全不同，无论在光泽和明亮度上也不可同日而语，不由的大感有趣。 渐渐，三人随着越来越明朗清晰的歌声行至半山腰，终于看见了火光。 只见微弱的火焰光芒中，可见山路逐渐成型，地上开始铺砌了青石板，随着三人渐行中终于看到了房屋，巫族人的村寨。 用青石垒木建造的房屋，和中原的建筑风格极为不同，没有雕刻纹饰，反而非常简朴，带着浓重的异族风格。而这些屋子全部都依山而建，夹杂在流水和石板间，自由却又集中在两旁，留下来中间非常宽敞的地方，无数的篝火架在这些房屋围绕的空地中央，巫族的男女们则是围绕着篝火，或坐或立，架起烤架，搭上生rou烧烤，旁边还堆放着酒袋杯坛。 此时或者正是南疆人的晚饭时间，不比中原平民各家吃饭，他们却是大多数聚在一起点起篝火宛如聚餐。南疆的小伙子们或者大口灌酒，或者冲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唱歌。而姑娘们有些三三两两的在溪边玩水浣洗嬉戏，有些大胆的则是隔着河岸与情郎对唱，更有许多姑娘则是和小伙子绕着火焰跳起南疆的舞蹈。 还有许多小孩子小姑娘尚未成年，在大人身边大口大口撕咬着烤rou，间或乘着父母不注意，捧起酒袋便是一阵豪饮，不自觉的双颊酡红，迷糊之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惹得周围人注意到便是一阵大笑。 无数的巫族男女此时或者畅饮大吃，或者绕着篝火围成圈跳舞。巫族的小伙子大多身着干练轻薄的劲装，短袖露出粗实的臂膀，扎着头巾帽，而南疆女子们的服饰显然要更鲜艳华丽一些，她们的衣服看起来很复杂，五颜六色交织成一股温柔韵味，嵌着各种闪闪发亮的石头银饰。还有些妇女姑娘在不远的溪边借着微弱的火光舀水浣洗，头顶上银白的头冠洒下一圈亮闪闪的流苏，动作之间鲜艳的衣裙和朴素的男人服饰差别很大。 此时并非节日，印瞳和林瑶上霂长山只是突然之间，而如此景象显然只是巫族人的每日平常生活而已。但是仅仅如此，却已让印瞳大感惊讶，林瑶更是眼睛忽眨忽眨的到处乱看。 而这时有人注意到印瞳三人的来到，纷纷喊道： “格木回来了！” “寨里来客人了！” “今天还没人灌我们的格木行巫使的酒吧？” “格木，来尝尝我今天刚打的野猪rou。” 甚至有些个胆大的姑娘此时站在不远处，目光灼灼的望着高大的格木，陡然唱起了情歌来。纵使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羞红，只是大胆的南疆女子更愿意用露骨的歌声表现自己对心仪情郎的好感。 而格木也不怯场，一边走着，同样唱起歌来。歌声不比女子的清亮婉转，反而多些粗豪爽朗，惹得众多小伙子哈哈叫好，更多的女子看到格木竟有回应，也争相站起身对起歌来。 格木显然是很受欢迎的。而印瞳除了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霂长山的别样风味，更在意那个行巫使的字眼，似乎格木的地位很高，也很受爱戴。 三人慢慢的走着，格木要带印瞳和林瑶去的显然不是这些地方，而经过越来越密集的人群，吸引越来越多的人的注意，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印瞳和林瑶。 忽然，一个篝火旁的小伙子站了起来，然后一声清亮的号子起头，其中韵味十转，一首情歌随之高歌而出，同时还眼也不眨望着印瞳身侧的林瑶，竟是不顾印瞳还牵着林瑶的手，为了一见钟情的爱意表白起来。 南疆巫族大胆疏豪，敢爱敢恨，性情可见一斑。 林瑶却是很不给面子，在巫族人们的笑意和调侃的目光中不过好奇的瞪了那个小伙子一眼，便再也不理他了。 顿时看戏的巫族人哄然大笑，而那小伙子面对林瑶的冷落却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有些自嘲的笑笑，然后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酒袋仰起脖子便是一阵猛灌。 而印瞳对这一切却也不怎么在意，只是笑着看了看此时博得南疆众人注意却还尚不自知的林瑶。夜色之下，火焰在柴木间发出噼啪的声音，火舌喷吐在空气中，勾画出灼热温暖而且热闹欢腾的轮廓。 而浓烈热闹的火焰映着林瑶，勾画出她火光映衬的侧脸，明暗不定的眉角唇鼻，灵动可爱中竟多了些喧嚣中的安静温婉，如同村寨河溪里的潺潺清水，浸入印瞳心里不知多深多软的深处。